你们回来了,你们的太阳留在了北回归线以南。北方也能看到太阳,却因为斜照而不觉其温暖。殊不知,若去了这斜照的太阳,地表的一切生命都会中止。
你们付出了生命的一部分,付出了爱也付出了恨。你们用青春的势血染红了高升的太阳,染红了深厚的土地。牺牲的战友长眠在红土中,你们身上负荷着双重的生命。你们在为一个民族的肌体注入病霉抗体。
因此,在前线我们向集团军政治部主任建议,凯旋后在军史馆竖一座碑,刻上参战者的姓名,也包括用手榴弹换罐头被判刑的那两名战士,毕竟他们义无返顾地上了前线。你们的战争履历是大多数同龄人所没有的人生体验,你们的太阳曜曜辉煌。
但是军人的太阳命定要在战火中升起,而军人却不能为自己的光芒去制造战争。
军人向和平女神献殷勤最多,和平女神对军人却最绝情。
为战争出力被战争重新塑造的军人与和平的隔膜愈加增厚,你们又在不可回避的“价值更年期”里退出军队,为此你们要付出更沉的人生代价。
直面历史,你们会觉得一时的委曲心理显得如此卑微而可笑。战争与和平,不过是历史巨掌中转来转去的一对保龄球。一场局部战争,连历史的一个喷嚏都算不上,战争中的具体人更不值一提。历史老人只关心自己的进程,对人的全体他从不承担道德责任和义务。
历史最终要帮助和平女神抛弃所有的军人,军人的终极价值是消灭战争,消灭自身。
你们脱胎于和平,烧炼于战争,现在又回到和平中淬火。你们有不寻常的经历素质。悟通这一点后,你们定能好自为之,把人生的新太阳高高举起。
——长篇纪实文学《中越战争秘录》,金辉,张惠生,张卫明著,1990。
(张卫明,男,1950年生,山西榆社人,汉族,1967年毕业于北京第九中学。1968年应征入伍,历任炮兵三十五团八连战士、团政治处报道员、宣传干事、指导员,二十四军政治部新闻干事,北京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专业作家,文学创作一级。1983年开始发表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