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湖女侠秋瑾。
早春的西湖,薄云密布,黯淡的天空在湖水里投不下影子,灰黄的湖水在稀薄的春风里有气无力的泛起柔弱的波澜。光秃秃的柳树条,胆战心惊的冒出点嫩芽,却畏畏缩缩,生怕被倒春寒夺去了性命。保俶塔和雷峰塔一北一南矗立在湖的两端,却显不出一点雄伟,只让人觉得可有可无。
西泠桥边,有人在挖一个墓。
110年以后,2018年,我站在这块墓地旁边盯着同样的天气发呆。汉白玉的女神像就矗立在墓顶,持剑叉腰,柔美中透着刚毅。墓的主人未必真的如此,她没必要真的要摆出这种姿势。女神像前面是一大堆游客,有吵吵嚷嚷的大妈,也有摆着剪刀手自拍的女孩。还有个男的摆出女神那个姿势,拿雨伞杵在地上当剑,叉着腰,让同伴给自己拍照。他的同伴是个女的,穿着不合时宜的露着胸罩颜色的春装,胸罩带子深深的勒进略微臃肿的肉里,透过薄纱一样的衣服露出大红的颜色,显得格外刺眼。拍照的男女不停地催促我让开一点,让开一点,我逐渐被逼到角落里,心情突然变得烦躁不堪。
我扯了扯衣角,跨过了110年。
墓的主人就站在刚刚那个男的自拍的位置,不过脚下不是水泥地,是一片青草。她看起来并不关心自己的墓地,面朝着西湖,仿佛只是个游玩的客人。墓工在修建她的墓地,挥汗如雨,旁边站着她生前的两个朋友,却显得胆战心惊而义无反顾。
我走到墓主人的身边,她转头看了我一眼,又漫不经心的继续看她的风景。
“风景倒是不错,四时自有不同,您这里也算是好地方。”
“你110年后来的,自然知道还要搬好几次呢,折腾。”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嘴。
女侠又看了我一眼,略带歉意的说,“你远来是客,本不该这么说,不过人嘛,死了以后埋在哪里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也不用去管这些事情。”
“女侠是豪杰,自然是不操心这些小事的。”
“豪杰谈不上,你们后世的女性,豪杰的更多。”
“女侠这是谦虚了,您是开创者,您是第一个,您与后世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是不一样的。”
女侠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干脆坐在草地上,青草并没有被她压弯,她没有重量。“我不喜欢别人夸我。”
我也坐下来。女侠穿着清末常见的那种宽袍大袖的女子衣服,肩膀那里却收紧起来,团花的领口恰到好处的衬托着她的脖子,纽扣是瓷的,显得端庄、严谨又秀美。风从山坡下面吹上来,吹过我的脸,又穿过她的身体,吹拂在墓工身上,给满头大汗的墓工送去一阵凉意。两个冒死把她的尸骨偷出来的朋友,脸上的表情更凝重,更悲切,更决绝了。
“后世的人,夸你的更多,还把你的样子做成了汉白玉,就放在您的墓上面。”
“那是各自有各自的目的想法了,跟我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人死了嘛,很多事情就会变化,死了以后你就是个招牌而已,招牌下面就有各种名头了。”
“女侠还是女侠。”
“别说我了,佛祖都是如此,我只是起了个头,往后的源流就不受我控制了。”
我想起了薄纱里面露出大红色胸罩的女人,还有咪蒙,女侠说的并不错。
女侠说,“人太少了,我们多找几个人一起聊聊吧?”
我说,“女侠您看,都叫上谁呢?”
先来的是赵一曼,我以为她俩肯定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然而并不是。赵一曼先叫了一声“姐姐”,女侠应了一声“妹妹”,就拉着手并排坐着,再不说话。我还想把江姐也叫来,不过估计也是这么手拉手不说话,未免闷得很。
不一会儿山下走来一个短发的姑娘,结实,活泼,浑身充满着一股往天上冲的力量,跃跃欲试的要把天捅个窟窿。肩膀浑圆有力,腰身矫健,走路都踏得地面发抖。她远远的就看见了秋瑾,脸上绽放出朝霞一样的笑容,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她坐在秋瑾的面前略靠下的地方看着女侠,嘴角的酒窝都笑得陷进去好深,眼睛里闪着夺目的光芒。女侠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庞,用手指作梳子抚摸着她的短发,像宠溺自己的孩子一样。
“您是怎么想到要这样的啊?”
“什么样啊?”
“像个男人一样啊?”
“哈哈哈哈哈哈……”女侠抬起头爽朗的笑,又摸了摸她的头,说,“谁说我像个男人一样?”
姑娘被她搞糊涂了,女侠却不再说话,赵一曼对她说,“傻姑娘,谁说我们像个男人一样?我们还是女人,不过男人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而已。”
“妹妹说得对,男人,女人,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平等就是都可以去尝试做,不能被性别限制。男人保家卫国,我们也可以;男人推动社会进步,我们也要做。”
“嗯嗯,您说得对,我们不是像个男人一样,我们是像个人一样。”
“你一个男人,跟我们几个在一起闷得慌吧?”女侠对我说。我赶紧说,“没关系的,我就想听你们说呢。”“还是叫个男的吧,大家一起说话。”
凭空就掉了一个老头出来,摔在地上,噗通一声。等老头捡起拐杖,颤巍巍的站起来,我才看清楚,原来是辜鸿铭老先生。我起身扶着老头,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的老筋骨坐下来,老头气鼓鼓的盯着秋瑾,秋瑾也不客气,平静温柔的盯回去。我估计要不是老头身子骨不行了,俩人说不定打起来。
倔老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憋着嗓子吐出一句话,“有辱斯文!”我不知道他说秋瑾,还是说被从半空中扔到地上这件事。
我说,“老先生消消气,您过世那会儿,这里地面比现在要高,您穿越回来难免就要摔跤。”倔老头白我一眼,扭过头去继续用眼神跟秋瑾战斗。
开拖拉机的短发姑娘推了老头一把,“你这个封建余孽!要打倒,批臭,再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辜鸿铭气得老脸都泛红,山羊胡子都哆嗦起来,挨个狠狠地剜了三个女人一眼,抱着拐棍儿不说话。
“也不是这个说法。”赵一曼说,“老头子倔,但是说的也有一些道理。”
“我们抗日那会儿,有个统一战线的说法。”
“统一战线我知道啊,对这种老头不能讲这个。”姑娘晃了晃自己穿着解放鞋的脚,“他还让我们裹小脚呢!”
“我中华的传统就是这样,中华传统比你们这西洋的一套就是好!”
“这是你大清国的传统,也是你大清国的西洋!”秋瑾厉声说道。倔老头被噎得脖子都缩了一下,秋瑾没等他回过气,继续说,“我中华自古女子哪里不如男?女人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不要拿你们那一套来冒称中华!”女侠一套组合拳,倔老头一退再退,眼看就要丢盔弃甲。
女侠的性子,嫉恶如仇,一点不给辜鸿铭面子,不歇气的说,“弱宋以来,明清以降,中华壮志不得伸张,疆土不得安宁,对外不足以傲视寰球,对内则骄横跋扈,鱼肉妇孺,这不是中华传统,这明明是普天之下,竟无一个真男儿!”辜鸿铭低下了头,默默不作声。女侠朗声说道,“想我汉唐中华,男儿以开疆拓土为志,保国安民为业,怎么会逼着女人裹小脚?这好好的传统,才是中华立于世界之根本,才是传承祖业的源泉,你不去伸张,偏偏要抱着裹脚布不放,你这老头才叫有辱斯文!”
老头负气,就要一头钻回地下去,我还是给一把拉住了,“女侠的脾气,说话直,你不要使气嘛。”赵一曼还要挖苦一番老头,她是挺身而出保卫中华于覆灭的女中豪杰,她要是开了口,哪还有老头的活路,怕是要再死一回。我赶紧给她使个眼色,安抚老头子说,“坐而论道,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嘛,否则丢人现眼。老先生大方向是对的,中华文明自有优越之处,但是难免也是有糟粕的。当去伪存真,去粗取精,才能真正的发挥中华文明的优越性。如果抱着糟粕不放就拿出去面对世界,难免贻笑大方。”
老头子委屈得跟个小孩一样,男人都是这样,到老到死都是个小孩子,指望男人真正的完全成熟理智是不大现实的。“我又不是神仙,我也不可能万事都考虑周全,我只是提出一个想法,中华文明本来就比西方文明优越,当大行于世。至于到底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华,我一个人哪有那个能耐全部分辨清楚。”
鉴湖女侠想要像安抚小孩一样哄一哄老头子,又想到老头子比自己还要年长18岁,伸出去的手顿了顿又收回来。然而言语之间还是藏不住一股浓浓的母性,女人就是这样,只要男人上来小孩子脾气,不由自主就想去哄哄。
“你这个想法确实是对的,然而待客之道,拿出来的肯定要是精华。中华文明要大行于世,价值观必须要是进步的,是积极向上的,是灵活而符合社会实际的,抱残守缺故步自封不但无法大行于世,连自保都够呛。”
“保守男权是一种自残行为,社会资源被浪费在内耗上面,这肯定不可能是精华。打破内耗才有输出,解放自我才能解放世界,老先生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老头子缓了缓,他毕竟不能接受一个“大清国反贼”像个母亲一样安抚自己,包容自己,他找回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什么是精华,什么是糟粕,我们讨论还早了点,最好是存而不论,不要擅自妄动。”老头伸手想抓个茶杯喝一口,好整理一下气势,恢复学贯中西的架势,却抓了一个空,只好悻悻的继续说道,“你们这些革命党,就是妄动,万一伤了中华文明之根本,那是找不回来的!”
“你满清三大盛事,剃发易服文字狱,如今还要加上一个剐革命党,恐怕很难算是中华根本吧?”
辜鸿铭还要犟点什么,秋瑾已经懒得跟他说了,挥手又叫来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活剐了鉴湖女侠的刽子手。
刽子手自然都是长得满脸横肉,面目自带凶相,恨不得把一切人类的凶恶都摆在脸上。想来也是自然的,刽子手嘛,杀那么多人自然是心虚的,不往脸上堆砌点凶残,自己恐怕半夜里也是害怕的。果然,那个刽子手一看地上坐的秋瑾,神色陡然生变,眼珠子止不住的往外冒,眼看着眼眶里就装不住了,大腿不由自主的开始哆嗦,整个人都在往地上委顿,悄无声息之间,裤裆已经湿了。
看他这个怂样,我一肚子都是火气,站起来一脚干脆给踹地上,也省得站着丢人现眼。
“别别别。”女侠叫住我,“你踢他干什么。”
“晚清一大盛事,剐革命党,他也是受人之命。”很显然辜鸿铭也觉得这人实在是不堪,言语中一股轻蔑的味道。
“女……女侠饶命啊……”
“我倒是想饶你一命,可是你已经死了啊?”
“死了?我死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活人。”女侠对着我抬了抬下巴,“他也早晚会死,我们都会死的。”
“你我早晚一死,没有什么区别的。”赵一曼轻飘飘的说,仿佛生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拖拉机小姑娘骄傲的说,“毛主席说的。”她又补充道。
“我死了……我死了……”刽子手梦呓一样说着,突然来了精神,“我都死了我还怕你什么?”
“你死不死都不用怕我,你死不死都怕着我,你以为你死了就不用怕我了吗?”
一道凌厉的目光从女侠的眼睛中间迸发出来,像一把剑,直直的刺向刽子手,就像那天在刑场一样。刽子手的凌迟刀划过女侠的皮肤,发出细微的嗞啦声,刑场里人声鼎沸,只有她和刽子手听得到。女侠的目光就是此刻一样凌厉,扎进刽子手混沌麻木的灵魂,切开里面的黑暗,愚昧,猥琐,迟钝,把他人性里最深最深、最无可更改的本性,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里。他像一个刚刚降生的婴孩,赤裸裸光溜溜,毫无遮挡,毫无掩盖,毫无防备。
刽子手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他处刑多年,自然也是处死过女囚的,但是眼前这个该死的革命党让他肝胆俱裂。人在受刑之前,或者绝望呼号,或者早已吓得瘫软,或者神志失常,唯独眼前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看向围观人群的头顶,仿佛只是在等待一艘渡船,甚至都有点不耐烦了。刽子手狐疑着,好奇的望向了这个女人的目光。
大意了。
女侠直直的回盯着他,极其具有特点的眉眼中,一道火热的目光,像漫漫长夜之后第一道刺破黑暗的阳光,在黑暗里横行无忌。被漆黑的黑夜掩盖的一切,丑陋的、变态的、畸形的、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再也藏不住了,像下水道里的耗子一样,被光芒驱赶得四散逃命,寻找更加黑暗的角落苟延残喘。刽子手却逃不掉,他被粘鼠板粘住了,被老鼠夹夹住了,被按在原地,直面这让他浑身仿佛在燃烧一样的光芒。
他一个激灵,手里的凌迟刀差点掉地上,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恶心和卑微,从一个威风八面凶狠残忍的刽子手,蜕变成一只老鼠,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他的生命毫无意义而令人恶心。人们绕开他走,躲着他,见了他都尴尬的笑一笑扭头走开,背着他窃窃私语,不是因为他多么的厉害,他多么的令人畏惧。
仅仅因为自己很恶心。
人们像躲避一具发臭的尸体一样躲开他,他很快就会腐烂,生满蛆虫,就此消失。他只是别人的一件工具,正如自己手里的凌迟刀,不值得珍惜,不值得尊重,不值得在乎。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以前藏匿在黑暗里,自己不去想,别人不会说。
可是现在有了光。
光驱离了黑暗,揭开了丑陋外面的衣裳,暴露了现实,把黑暗里躲藏的一切都拎出来示众。人们看到这些丑恶,千万人的目光在刽子手的身上肆无忌惮的逡巡,审视,观察,很快愤怒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轻而易举的淹没刽子手的头顶,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他连最基本的救赎都不会有。
他不能允许这道光的存在,绝对不行,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徒劳无益,他也必须反抗。
他举起了凌迟刀。
刀子划破了女侠的肌肤,血从刀口溢出来,滴进土壤里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殷红。刽子手感到了心安,他暂时安全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叹息、欢呼、惊诧混合的声音,跟往常的凌迟好像没什么区别,他活泛起来,避开了女侠的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专业里,他安全了。
辜鸿铭也被这目光吓得往回缩。赵一曼和拖拉机姑娘面色凝重起来,我却并没有什么异样,我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中间太久,早已习惯了。刽子手的手里早已没有带给他安全感的凌迟刀,他现在是一个死去的灵魂而已,他彻底的孤苦无依,于是更加的肝胆俱裂,仿佛整个人都要化为粉末,被风吹到不知道哪里去。
“是你凌迟了我,还是我凌迟了你?”女侠轻轻的说道。
刽子手惨叫一声,转身扑倒在地上,尖利的指甲拼死的挖掘着土地,不一会儿就钻入地下去了。
辜鸿铭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也钻回地下去了。
赵一曼拥抱了秋瑾,转身融入到春风里。
拖拉机姑娘道了别,蹦蹦跳跳的走下了山坡。
眼前的景色开始快速的流转起来,西湖的水涨涨落落,春秋四季走马灯一样闪烁着,日本人来了,投下炸弹;解放了,队伍在游行;文革了,一群人吵吵嚷嚷;高楼大厦像是从土里冲出来一样刺破云霄,如织的游人在眼前瞬息来去,我们回到了2018年。
女侠看见了自己的雕像,又看见了那个学她雕像模样的男人,还有那个照相的女人,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比这个奇怪的还有呢!”
“说说看,都有什么?”
“有打女权名号、行卖淫之实的,有以女权为名、行消费主义之实的,有借女权的名义放纵自己欲望的,还有反女权的,有诋毁侮辱歪曲女权的。这个世界比您的那个时代复杂太多太多,有些东西,已经流变了。”
“你们都是孩子而已。”
“什么?”
“你们都是孩子,一辈人管一辈事,我只能给我那个时代带来光明,你们自己时代的光明,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或者身败名裂,或者承受骂名,或者万劫不复,或者碎尸万段,该你们自己去为自己付出代价,我是没有办法的。”
“总有代价的,免费的东西并不存在。”女侠看着我,那是母亲的目光,温柔,包容,期盼,坚定,给你一种最原初的力量。“去吧,去找你们自己的光明,去刺破黑暗,去驱逐丑陋,去付出代价,你是我的孩子,你们都是,你们会长大成人,会独立面对风雨,我相信你们的。”
女侠起身站着,我也站起来,她替我整理了一下衣衫,怜爱的摸了摸我的头。泪水从我的眼底往外冒,刺得我眼睛酸疼。
“我的墓修好了,我得回去了。”
泪眼朦胧之间,女侠化作了一朵蒲公英,风一吹就成了漫天飞舞的种子,随着风遍布这个国家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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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路。无论线路多么简单、安全,都需要有后备计划,有备用的饮水、食物(迷路后能坚持一段时间)和衣物(打湿后有替换),有人能够知道你的计划和去向,在你遇险后能够联系救援。
第一次徒步,建议选择有后勤保障的、发展成熟的简单线路。和有经验的同伴同行,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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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
主公:北风先生可知我为何请您前来?
北风:先生早先问我政敌命数,我以“昨日你家发大水 你妈变成老乌龟 ”作答,近日主公忧心忡忡,唤我前来不晓得是否还与童谣有关?
主公:不错,近日我睡梦中常有小儿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云云,越唱越小细不可闻,不知此童谣何解。
北风沉吟半晌道:主公可知何谓童谣?
主公:上次先生曾做讲解:童谣者,谶语之一种。且自古以来童谣多言坏事。如“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邝。”预言的是少帝献帝仓皇而逃的故事。“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则是讲董卓败亡。多是上天借幼童之口示警。
北风:不错,古来童谣多是恶兆,盖因“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乡野童谣往往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恶兆,正因恶言出于童口,才尤显出诡异莫名。
您梦中所听的童谣便有两个版本其一是: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
天天不迟到
爱学习爱劳动
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此歌四平八稳,无甚波澜。民间曾有
@卓钥解为隐喻帝王更迭,主歌功颂德之意。其实是解错了,却说天下可有几个小儿晓得后面三句唱词。小儿都不晓得又谈什么童谣呢。
此童谣全篇无甚恶言,亦与古谣大异其趣。
@卓钥将倒数四三二句结成一个反复提到的人名,更是失去了童谣简洁有力的古意。须知童谣博大精深,往往层层递进,句句勾连,无一字浪费,怎么可能把几句话浪费在一个同样的意思上呢?
此童谣真正的原作其实是: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我去炸学校,
老 师不知道,
一拉线我就跑,
砰的一声学校炸飞了!
这童谣才符合我国童谣自古以来的风格,可传千古。
主公:那此童谣又做何解?
北风:这首童谣本是天机,但主公既然梦中可以听闻,显然天机已露,我直说却也无妨。此儿歌讲的是几大公案。全歌环环相扣,精巧异常,必是前辈高人所留。第一句:
太阳当空照 讲的是本朝代替前朝,前朝者青天白日是也,此为本朝第一大公案,至今争论不休。
第二句是:
花儿对我笑 讲的是本朝第二桩公案,“花”者“华”也,花是草本何来“笑”?显然是被风吹过前仰后合,取笑之意。所谓花过风是也。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这两句前后互动讲的其实是一件事,小鸟连说的三个不是早,而是“糟”,显然有一鸟人连说“糟,糟,糟”,为何要说“糟,糟,糟”,显然是因为看到了“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卓钥说“为什么”古意指胡,倒是没错,只是此胡非彼胡。此胡身背炸药包,显然要由他引出一桩大祸事。这便是本朝第三桩公案。小鸟出声相询,自然有要帮的意思。隐隐点出第三桩公案祸主的姓名。
至此,童谣所言之事一句比一句隐晦,所说却是越来越多,描写也越来越详细。此首童谣的精华所在,便是最后四句。
我去炸学校,
老 师不知道,
一拉线我就跑,
砰的一声学校炸飞了!
这四句讲的其实是一件事,最晦涩,但也最详细,让我们好好分析分析:
这里的我指的是“学生”,他要去炸“老师”所在的学校,可谓忘恩负义,不讲师生之情。而且此人行事鬼鬼祟祟,“老师”并不知晓。一拉线就跑,可见心意已决早有逃亡之意。最终炸飞学校,算是闯下塌天大祸,惹出本朝第四大公案。
主公:这又与我有何相干,难道此事要照应在我身上?
北风:此童谣机巧之处便在于此,从时间上分析从前朝,到花儿,再到小鸟,时间上是递进关系,此事必然发生在“背炸药”之后。童谣中说“一拉线我就跑”为什么要跑,跑和什么密切相关?“跑开来”是也,亦可通假为“泡开来”,此事多半与尊夫人有关。
主公神色一凛。
北风:按童谣所言,炸学校势必成功,此辈必得意忘形,弹冠相庆。这便又犯了主公所在的地名。
总之按后四句话,主公对身边一手提拔之人不可不防,尤其要防止此人点炮逃跑。至于此人的身份多半可从尊夫人身边查起。
主公脸色惨白,忙道:北风先生可有禳解之法?若能相助,在下必有高官厚禄相赠。
北风沉吟半晌道:童谣皆是天数,事到临头已无改天换命之可能,天道昭昭,顺应而已。只不过吉人自有天相,这破解之法早已落在先生自己身上。
主公急切道:先生此话何解?
北风道:童谣所说之事是学生一早去炸学校,学校固然保不住,但老师却能死中得活。求活之道便是先生的名讳,先生若想不被早起的学生炸死,只需顺应天道,“不起来”即可。
主公拍掌,大笑称善。
西元15世纪,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君士坦丁哼着感伤的希腊民谣,加布里尔嘴里嘟囔着诘屈聱牙的拉丁语祷词,李华默默写着永远寄不出的信,穆罕默德闷了一大碗葡萄汁,跳起了苏菲派的神秘舞蹈,纪念他们的毕业,也纪念他们的走散
这几个意气风发又彼此间惺惺相惜的年轻人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他们中的三位会在一个叫《欧陆风云》的游戏中成为热门角色,另外一位则会成为全国中学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也绝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们会在战场上再次碰面
我不得不承认,自从V走后,我变得愈来愈像一条懒狗,研究论文才打了几个字,就像一滩淤泥一样瘫倒在新公寓并不舒服的单人床上
我现在搬离了我和V曾经的家,与其说我是想逃避曾经和她在一起的回忆,倒不如说我微薄的津贴实在支付不了市区高昂的房租,我来到了郊外一座破旧的小区楼,房东是一个带眼镜的大龄青年,他热情的接待了我:
“我叫阿杰,他们都叫我杰哥,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租我的房子,不想住了就直接退房,没问题的”
从此我就成为了杰哥的房客,不得不说,虽然他看上去很奇怪,也经常带一些小朋友来家里过夜,但总得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摘下眼镜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说回我自己吧,在这个疯狂追捧理科专业的年代,一个学文科而且还是学历史的,要么就是钱包没问题,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我认为我只是暂时不属于前者,V却认为我永远属于后者
为了远离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发完最后一条微信之后,V离开了我。按理来说,我这种没有未来的家伙,应该在午夜的天台抽完一条烟之后纵身一跃,给清洁工留下一个大大的麻烦。不过一位山西籍舞蹈家曾经说过:“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我谨遵前人的教导,继续制造学术垃圾以求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
事情正在起变化,在剿灭了北美奴隶主匪帮最后一个据点之后,伟大的领袖曹丰泽宣布,帝国的历史研究将以何新同志的理论为标准进行
何新同志认为,西方所谓的历史都是一群在几百年前被蜥蜴人进行基因改造的白皮猴子编造出来的。他的思想成为了官方学说,这对于研究西方历史的我来说打击是非常巨大的,毕竟,如果研究对象根本不存在,那么你怎么靠他混饭吃呢?
我坐着绿皮火车来到了伟大的帝都,这里到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不过正在操心下半生饭碗的我并没有心情加入他们的游行
在第七次上访后,有关人员终于接待了我,她以一种领袖家乡的口音对我说:
“害搁这儿捣鼓世界史啊,国师都说了,什么希腊罗马通通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崽啊,找个厂子看门吧,不丢人”
“如果,我能写一篇论文,证明西方历史是存在的呢?”
她以一种极其怜悯和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知识分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抛出一句话
“那到时候政府会另行考虑”
对于这句明显敷衍的外交辞令,我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构思我的论文。我用原本打算和V买房的钱,在某个要倒闭的博物馆买了四封信,据说是一名古人写给他的外国朋友的,我相信,通过对这些书信的研究,我一定能证明西方文明存在过。说不定V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回到我身边
第一封信是用阿拉伯语写的,在我们这个年代,除了躲藏在沙漠里的一些反曹份子,几乎没人会用这种语言。不过我恰好是例外,经过我的一番解读,这封信的内容终于能以汉语的形式展现出来:
亲爱的穆罕默德
你好
毕业之后我们已经五年没见啦,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是不吃猪肉?我真的搞不明白,猪肉这么美味,你们的圣人为啥不让你们吃?
你的信上说,加布里尔那小子在罗马干的不错,已经成了主教,我就知道他行,我在大明这边也挺好,皇上很宠幸我。你知道君士坦丁那货在搞什么吗?我离的实在太远啦,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他读书的时候脸色就臭的跟咸鱼一样,真是担心啊。
我知道你喜欢喝酒,特意拜托郑公公带了一桶我家乡绍兴的黄酒,还有几斤茴香豆。你记得温一温再喝。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酒缸上面写的是葡萄汁。
皇上叫我斗蛐蛐去啦,这信就写到这里吧,祝你安好,再见。
你的老伙计
李华
落款的日期已经模糊难辨,不过从书信的文法和羊皮纸的成色来看,应该是在公元15世纪左右写的,而那几位人的身份,我也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些许
紧接着,我开始了对第二封信的破译:
穆罕默德
见信安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和君士坦丁的友谊,你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那样对他,和他的国家
你当年不是很向往我大明儒释道一家的氛围吗?你还说回国之后要劝你父亲放下屠刀,为什么你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写给我的信满口都是圣战?我希望你能听我的劝,回头是岸,这个世界很大,能容下两个罗马
如果你实在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找加里布尔了
李华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年轻的君士坦丁在被西方拒之门外时,同样年轻的穆罕默德在他身后大喊道:“他们是一帮混蛋,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未完待续
西元15世纪,在一个闷热的夜晚,君士坦丁哼着感伤的希腊民谣,加布里尔嘴里嘟囔着诘屈聱牙的拉丁语祷词,李华默默写着永远寄不出的信,穆罕默德闷了一大碗葡萄汁,跳起了苏菲派的神秘舞蹈,纪念他们的毕业,也纪念他们的走散
这几个意气风发又彼此间惺惺相惜的年轻人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他们中的三位会在一个叫《欧陆风云》的游戏中成为热门角色,另外一位则会成为全国中学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也绝不会想到;几十年后,他们会在战场上再次碰面
我不得不承认,自从V走后,我变得愈来愈像一条懒狗,研究论文才打了几个字,就像一滩淤泥一样瘫倒在新公寓并不舒服的单人床上
我现在搬离了我和V曾经的家,与其说我是想逃避曾经和她在一起的回忆,倒不如说我微薄的津贴实在支付不了市区高昂的房租,我来到了郊外一座破旧的小区楼,房东是一个带眼镜的大龄青年,他热情的接待了我:
“我叫阿杰,他们都叫我杰哥,我一个人住,我的房子还蛮大的,欢迎你来租我的房子,不想住了就直接退房,没问题的”
从此我就成为了杰哥的房客,不得不说,虽然他看上去很奇怪,也经常带一些小朋友来家里过夜,但总得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只是有时候,我会想:摘下眼镜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说回我自己吧,在这个疯狂追捧理科专业的年代,一个学文科而且还是学历史的,要么就是钱包没问题,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我认为我只是暂时不属于前者,V却认为我永远属于后者
为了远离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在发完最后一条微信之后,V离开了我。按理来说,我这种没有未来的家伙,应该在午夜的天台抽完一条烟之后纵身一跃,给清洁工留下一个大大的麻烦。不过一位山西籍舞蹈家曾经说过:“存在就是一切,一切为了存在”我谨遵前人的教导,继续制造学术垃圾以求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下去
事情正在起变化,在剿灭了北美奴隶主匪帮最后一个据点之后,伟大的领袖曹丰泽宣布,帝国的历史研究将以何新同志的理论为标准进行
何新同志认为,西方所谓的历史都是一群在几百年前被蜥蜴人进行基因改造的白皮猴子编造出来的。他的思想成为了官方学说,这对于研究西方历史的我来说打击是非常巨大的,毕竟,如果研究对象根本不存在,那么你怎么靠他混饭吃呢?
我坐着绿皮火车来到了伟大的帝都,这里到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不过正在操心下半生饭碗的我并没有心情加入他们的游行
在第七次上访后,有关人员终于接待了我,她以一种领袖家乡的口音对我说:
“害搁这儿捣鼓世界史啊,国师都说了,什么希腊罗马通通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崽啊,找个厂子看门吧,不丢人”
“如果,我能写一篇论文,证明西方历史是存在的呢?”
她以一种极其怜悯和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知识分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抛出一句话
“那到时候政府会另行考虑”
对于这句明显敷衍的外交辞令,我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构思我的论文。我用原本打算和V买房的钱,在某个要倒闭的博物馆买了四封信,据说是一名古人写给他的外国朋友的,我相信,通过对这些书信的研究,我一定能证明西方文明存在过。说不定V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回到我身边
第一封信是用阿拉伯语写的,在我们这个年代,除了躲藏在沙漠里的一些反曹份子,几乎没人会用这种语言。不过我恰好是例外,经过我的一番解读,这封信的内容终于能以汉语的形式展现出来:
亲爱的穆罕默德
你好
毕业之后我们已经五年没见啦,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是不吃猪肉?我真的搞不明白,猪肉这么美味,你们的圣人为啥不让你们吃?
你的信上说,加布里尔那小子在罗马干的不错,已经成了主教,我就知道他行,我在大明这边也挺好,皇上很宠幸我。你知道君士坦丁那货在搞什么吗?我离的实在太远啦,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他读书的时候脸色就臭的跟咸鱼一样,真是担心啊。
我知道你喜欢喝酒,特意拜托郑公公带了一桶我家乡绍兴的黄酒,还有几斤茴香豆。你记得温一温再喝。放心,我知道你们的规矩,酒缸上面写的是葡萄汁。
皇上叫我斗蛐蛐去啦,这信就写到这里吧,祝你安好,再见。
你的老伙计
李华
落款的日期已经模糊难辨,不过从书信的文法和羊皮纸的成色来看,应该是在公元15世纪左右写的,而那几位人的身份,我也模模糊糊的猜到了些许
紧接着,我开始了对第二封信的破译:
穆罕默德
见信安
你知道吗?我曾经很羡慕你和君士坦丁的友谊,你们是那样的亲密无间,甚至连上厕所都要在一起。可是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会那样对他,和他的国家
你当年不是很向往我大明儒释道一家的氛围吗?你还说回国之后要劝你父亲放下屠刀,为什么你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写给我的信满口都是圣战?我希望你能听我的劝,回头是岸,这个世界很大,能容下两个罗马
如果你实在执迷不悟的话,我就只能找加里布尔了
李华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年轻的君士坦丁在被西方拒之门外时,同样年轻的穆罕默德在他身后大喊道:“他们是一帮混蛋,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