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结论:孝宗是一个平淡而缺乏作为的守成君主,因为符合传统的要求而有了虚高的名声。
首先论一下前任皇帝,明宪宗朱见深。
现今人们对孝宗励精图治、大有作为的印象,大都来自于弘治朝初期的一些举措,说他如何革除成化朝弊政云云,又如何拨乱反正、锐意兴革。换句话说,是建立在成化朝差的基础上。
然而,成化实则是颇有作为的君主。内平流民,一上台就着手镇压天顺年间酝酿的流民造反,对外则有威宁海大捷、成化犁庭等,并收复了河套。内政也得到了“仁宣之治于斯复现”的高度评价。虽有弊政,但这不妨碍对成化的整体评价。
所以说,弘治接手的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恋母癖昏君”成化留下的“烂摊子”。
若说弘治能够坚持彻底地革除成化朝弊政并持续励精图治,那么也不影响称其为有为之君,可惜事实并非如此。
成化朝弊政在弘治朝后期不仅全部恢复并且还有恶化之势,信用李广、滥用传奉官、沉迷斋醮靡费金钱……纵容外戚张氏一族使得外戚为害之烈,更是终明一朝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如果只是这样那也还过得去,毕竟哪个皇帝没有弊政呢,可弘治留给儿子正德的江山,和他的父亲成化为他留下的江山却完全不能相比。
弘治朝的整体稳定是传统史学家给孝宗极高评价的重要依据,这点也是弘治一朝最值得肯定的地方。所以说,孝宗作为王朝中期的守成君主是及格的。
但因此就将弘治朝勉强的治世拔高到中兴的高度,则是明显的过誉。
表面的稳定终究不能掩盖社会矛盾的持续积累。到了弘治末年,已是国库空虚、边防废弛、流民日增、“民穷财尽”。就算不说是烂摊子,也跟所谓的中兴盛世半点搭不上关系。
李东阳有一份奏疏对此进行了叙述:
臣奉使遄行,适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麦已枯,秋禾未种,挽舟者无完衣,荷锄者有菜色。盗贼纵横,青州尤甚。南来人言,江南、浙东流亡载道,户口消耗,军伍空虚,库无旬日之储,官缺累岁之俸。东南财赋所出,一岁之饥已至于此;北地啙窳,素无积聚,今秋再歉,何以堪之。事变之生,恐不可测。臣自非经过其地,则虽久处官曹,日理章疏,犹不得其详,况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
臣访之道路,皆言冗食太众,国用无经,差役频烦,科派重叠。京城土木繁兴,供役军士财力交殚,每遇班操,宁死不赴;势家巨族,田连郡县,犹请乞不已。亲王之藩,供亿至二三十万。游手之徒,托名皇亲仆从,每于关津都会大张市肆,网罗商税。国家建都于北,仰给东南,商贾惊散,大非细故。更有织造内官,纵群小掊击,闸河官吏莫不奔骇,鬻贩穷民所在骚然,此又臣所目击者。
——《明史·李东阳传》
显然,此时明朝的社会矛盾趋于尖锐,情况不容乐观,“事变之生,恐不可测”。而弘治一朝京营占役、纵容皇亲的弊端在奏疏中也有所反映。
李东阳不是一个人,如果说他的奏疏可能存在夸大的描述借以增强其讽谏效果,刘大夏却是用不愿担任兵部尚书的实际行动对此作了深刻的阐释(。
十五年拜兵部尚书,屡辞乃拜命。既召见,帝曰:“朕数用卿,数引疾何也?”大夏顿首言:“臣老且病,窃见天下民穷财尽,脱有不虞,责在兵部,自度力不办,故辞耳。”帝默然。
——《明史·刘大夏传》
孝宗对刘大夏的说法感到疑惑,于是——
帝乃召见大夏于便殿,问曰:“卿前言天下民穷财尽。祖宗以来征敛有常,何今日至此?”对曰:“正谓不尽有常耳。如广西岁取铎木,广东取香药,费固以万计,他可知矣。”又问军,对曰:“穷与民等。”帝曰:“居有月粮,出有行粮,何故穷?”对曰:“其帅侵克过半,安得不穷。”帝太息曰:“朕临御久,乃不知天下军民困,何以为人主!”
——《明史·刘大夏传》
不难看出,孝宗有治理好国家的愿望,但对社会的实际状况了解不多,能力不足。
你心再好,大明也还是从“闾里日益充足,仁、宣之治于斯复见”变成了呃……这样,总不能为你一人降低中兴标准吧?
但是文人史官们不觉得,中兴标准可以降低,政绩的标准当然也能降低啦!
“叶淇变法”常被作为弘治政绩大夸特夸,然而使得边储空虚进而导致军队战斗力下降的弊端却少有人提。
明初,募盐商於各边开中,谓之商屯。迨弘治中,叶淇变法,而开中始坏。诸淮商悉撤业归,西北商亦多徙家於淮,边地为墟,米石直银五两,而边储枵然矣。
——《明史·志第五十三·食货一》
治理黄河的效果也是一言难尽。
军事上,因轻信小王子的入贡,丢失了成化一朝收复的河套。
(成化)九年秋,满都鲁等与孛罗忽并寇韦州。王越侦知敌尽行,其老弱巢红盐池,乃与许宁及游击周玉率轻骑昼夜疾驰至,分薄其营,前后夹击,大破之。复邀击于韦州。满都鲁等败归,孳畜庐帐荡尽,妻孥皆丧亡,相顾悲哭去。自是不复居河套, 边患少弭;间盗边,弗敢大入,亦数遣使朝贡。
弘治元年夏,小王子奉书求贡,自称大元大可汗。朝廷方务优容,许之。自是,与伯颜猛可王等屡入贡,渐往来套中,出没为寇。八年,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入套驻牧。于是小王子及脱罗干之子火筛相倚日强,为东西诸边患。其年,三入辽东,多杀掠。明年,宣、大、延绥诸境俱被残。
十三年冬,小王子复居河套。
————《明史》列传第二百十五 外国八
中兴标准注水,政绩标准注水,然后“史上最完美的皇帝”就出炉啦!
对了,他还专宠张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好浪漫啊!什么,外戚作恶?在真爱面前这算什么!于是小妇人张后也被描述成十分美好的样子——
妈耶,这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心想着给娘家拉好处、跟儿子闹翻后儿子病重将死都不去看一眼的张后吗?
从政绩到老婆全方位包装,我服。
孝宗被视为明君圣君,一部分是因为他总体而言符合传统的儒家价值观并且任内社会矛盾还未集中爆发,而另一部分……据本人不负责猜测,可能跟他的著名“昏君”儿子正德有关。
一直以来,文人史官对于正德这种完全违反传统观念的奇葩皇帝却不亡国怀有极大的疑问。最后得出三个主要原因:
第一点既表达了对于“败家行为”的愤慨和对“昏君”的谴责与轻蔑,又体现了对“明君”的肯定与同情,有利于弘扬正确的价值观念,对于后人以史为鉴有着积极的引导意义。
正德在文人史官眼中越荒谬昏庸,与之相对,弘治的形象在史书中也就愈发光辉高大。
最后连成化的政绩也连带着被部分传统史学家矮化,以突出并不存在的“弘治中兴”。
《明史》说正德“承孝宗之遗泽”,这“遗泽”是什么呢?
年仅十三岁的朱厚照继位后,日后被称为“败家子”的他,面临的是这样的状况。
刚登基未满一月,就遭遇了明军自土木堡以来最大的败仗,史称“虞台岭之败”。
戊申,虏大举入寇宣府,营于牛心山黑柳林等处,长阔二十余里……既而虏由新开口毁垣而入,稽遽前迎敌,玉镇雄荣,各率所部相距于虞台岭……是役也,官军死者二千一百六十五人,伤者一千一百五十六人,失马六千五百余匹,掠去男妇畜产器械不可胜计,议者谓自己巳年兵祸以后所未有也。
——《武宗实录》卷一
国库空空荡荡,赏赐没钱,老爹连自己的棺材本都没攒够。而且北方旱灾,鞑靼猖獗,军费不能欠着。没办法,只有借钱省钱。
初署承运库太监龙绶等奏:大行皇帝丧葬用度繁浩,又今方将举行徽号并大婚等礼湏用金五千余两,给赏内外官员人等,湏用银一百八十万两有奇。库中所积不多,宜预行区处。下户部集议,言户刑二部都察院收贮赃罚等银赎罪铜钱并太仓银总计不过银一百五万余两。……盖今北方大旱,虏势猖獗,不可不虑。给赏之数宜先支承运库所有,不足则于各衙门借补……因言迩因宣府等处传报贼情,数日之间,已用银三十八万余两。财用匮乏,莫今为甚。惟京军及各边官军劳苦窘急,湏如旧给赏,此外一切礼仪赏赉宜如李贯等所言,悉遵遗诏减省……
(注意这里有具体数据,并非泛泛而谈)
辛酉,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复辞登极赏赐言:臣等昔在先朝,国用充裕,此等正赏,固不敢辞。今府库空虚,加以强寇,在边军需方急,若不痛加撙节,目前已不能给,后来何以继之。且节用必自贵近始,臣等受遗辅政,当与国同忧,岂可独受厚赏。伏望自今以后一切无名之赏尽皆停止,以崇俭德。上曰:朕初嗣位,加赉辅臣礼不可废,卿等勿固辞,其他财用朕目当撙节。
(阁臣连常规的登基赏赐都不要了,这财政能没问题?)
——《武宗实录》卷二
经过弘治年间严重的京营占役后,清查几十万人的京营,只有六万人还看得过去。
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刘大夏奏,奉敕简阅十二营见操官军,得精锐者六万五百七十四人。
——《武宗实录》卷三
ps:京军废到刘六刘七造反时把他们当空气,一言不合就想着潜入京师玩“擒龙”把正德抓起来。这也是后来正德调边军入内,建立“外四家军”,推动边京军轮班操练的重要原因。
还有更刺激的:已经有百万流民满地跑了,指不定哪天就造反了呢!(ง •̀_•́)ง
辛丑,刑部左侍郎兼佥都御史何鉴奏:清查过荆襄南阳汉中等处流民二十三万五千六百余户七十三万九千六百余口……
——《武宗实录》卷十一,时为正德元年三月
提督抚治郧阳等处都御史孙需奏:续清出荆襄郧阳南阳汉中西安商洛等府州县流民一十一万八千九百七十一户……
——《武宗实录》卷十八,时为正德元年十月
这样的“遗泽”,谁爱要谁拿去好吗?╮(╯▽╰)╭
对了,一定不能忘记《明史纪事本末》的作者谷应泰!他对孝宗有这样一段评价:
而孝宗恭俭仁明,勤求治理,置亮弼之辅,召敢言之臣,求方正之士,绝嬖幸之门。却珍奇,放鹰犬,抑外戚,裁中官,平台暖阁,经筵午朝,无不访问疾苦,旁求治安。
——《明史纪事本末·弘治君臣》
抑外戚emmmmmm……明代除孝宗外的随便哪一个皇帝都更有资格说“抑外戚”吧。=_=
对这些睁眼瞎的文人史官,我就想问一句:
不过,一些现代的历史学者就不是古代那样一面倒地吹捧和挽尊了,有的时候呢,嘴还有点毒……咳咳。
不久他的母亲去世,他被立为太子,公元1487年,朱祐樘17岁得登大宝。传统的历史家一致恭维他为好皇帝,既明智而又体贴人情,可是他们翻阅全部纪录之后,看不出此人有何值得夸异之处,看来也不过是一位胆怯而缺乏安全感的年轻人,风云际会一朝得为天子,被安排成为一个业已整体化之文官集团名义上的首长,在位18年。
——黄仁宇《中国大历史》
弘治皇帝愈是谦抑温和,听凭文臣们的摆布,文臣们就愈是称颂他为有道明君。
——黄仁宇《万历十五年》第三章 世间已无张居正
黄仁宇教授还比较温柔是吧……
本页注释⑤:而实际上孝宗不仅为文臣摆布,更受内臣摆布,从其种种行事,应该是个智商较低或者相对弱智的皇帝。
——方志远《明代国家权力结构及运行机制[科学出版社 2008年六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上篇-第六章-第二节(113页)
方志远教授这话就很有点扎心了啊。
补图:
用这段话作结吧:
弘治皇帝朱祐樘,明朝第九任皇帝。……生活在明中期的他虽不是昏庸之辈,但也决非英明之君,他能博得后人“中兴之主”的美誉,实在值得深思。比较而言,他是明代一位中规中矩的皇帝。……所谓“勤政亲贤”的表象背后隐藏的却是复杂的社会矛盾,危机正在潜滋暗长……
这个问题好像这几天热度变高了……?
那就再补充一些吧。(很长,慎读)
孝宗末年的军事财政问题明摆在那里,不是一些人装作看不见,喊“双标狗司马”、“哗众取宠”就能改变的。
扣帽子真的很没水准。
怎么,许着你们揪宪宗晚年的弊政,孝宗晚年的就说不得啦?说出来就是妄图翻案、“双标”?
宪宗任用的原杰、商辂、王越等人你们怎么就不说了呢?
孝宗用的贤臣,“弘治三君子”之一的马文升还以权谋私呢,你们晓得嘛?
己亥吏部尚书马文升乞致仕不许时御史何天衢劾奏文升言大名府同知王鲸文升郡人也以酷杀平人例为民夤缘致仕令巡抚都御史王璟又【阿附文升,曲为出辩而复其职】物议喧然又文升欲私其婿崔志学乃【擅改管理易州柴厂青州府知事员缺为通判以补之,又尝多除南京户部主事一员,遂与郎中邓琛符同妄奏輙增置主事六员。文升每建言革冗职,今乃任情增置。】乞将文升及璟琛志学明正国法以为欺罔之戒章下所司看详【于是文升始不自安,力求去矣。】
——《武宗实录》卷十一
武宗登基之初(正德元年四月)收到弹劾官员跑官卖官贪污腐败的奏疏,下发给大臣们看。
大臣们回复说:
“根本没这档子事。光说空泛大话,有本事具体指认呐~”
好吧,上奏疏的给事中安奎只好自己认罪,完了还被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吏科给事中安奎劾奏:中外冗员奔竞成风,贿赂未已,大为新政之玷。既而诸司集议以请,有旨【谓其所劾泛言无实,令奎陈状】。奎具服有罪,乃宥之,仍夺其一月之俸。
——《武宗实录》卷十二
诶?等等,既然如此,那当初给李广送“黄米白米”的又是哪些人呢?
原来不承认就等于没有啊。学到了。
现在知道武宗为毛会发表那句“天下事岂皆内官坏之?朝臣坏事者十常六七,先生辈亦自知之”的名言了吧。╮(╯▽╰)╭
对宪宗的好评从古至今都不少,他晚期的弊政古代历史家一样说,但也一样肯定他的功绩。
可是到了现在很多人眼里,他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一无是处懦弱无能的“恋母癖昏君”。一个可称有为的帝王被误解成这样,难道还不许别人把实情说出来吗?
我还想问问把 斩首四十二级的贺兰山大捷 跟 斩首四百余级的威宁海大捷 相提并论,以此论证孝宗武功好的某些人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呢23333
哦,对了,同样是用王越,成化年间能打出斩首三百余级的红盐池之战,弘治年间就只能打出斩首四十余级的贺兰山大捷了。这是为什么呢?
来复习一下哈,名将王越怎么去世的?
(贺兰山大捷后)遂条上制置哈密事宜。未报而李广得罪死,言官连章劾广党,皆及越。越闻忧恨而卒。
人家王越一把年纪了还在想着为国家出力,完事却被孝宗手下的言官们弹劾气死了……
《剑桥明代中国史》
第六章
可是事实上他(孝宗)当一个完美的模范人物还不够格。他很注意帝国的问题,但是他【既不能向国家展示一种开阔的前景,也不能给它提供雄才大略的领导】。此外,完全可以理解,【对他感恩戴德的官僚们掩盖了他的一些错误】,其中包括他过分地宠爱和依赖他的张皇后。【她是一个愚蠢和爱提要求的妇女,易犯小错误,而这些小错误也包括需要贵重物品,轻信最花言巧语的和尚道士的教义,以及对她家族,特别是她的两个极为贪财的兄弟无限溺爱。】
这两人就是张鹤龄和张延龄,他们得到了他们的姐姐张皇后和她的母亲金氏的持久不衰的支持,靠着肆无忌惮地滥用他们幸运地取得的高官的职权而青云直上。他们的父亲张峦在他女儿选进宫时,原来不过是国子监的监生,在1490年已被封为寿宁伯。次年秋季,他的女儿生下了在1492年春季被宣布为皇太子的儿子,使张氏家族取得了有特权的地位。不久,也在1492年春季,国丈呈交一份不得体的奏疏,要求提升为侯;虽然许多高级朝廷官员因没有先例和不适宜而加以反对,但皇帝仍提高了他的爵位。三年后,当此时已为寿宁侯的张峦死去时,其爵位被他长子张鹤龄继承。他本人又被追封为地位更高的昌国公;尽管官员们指责,【他的一座豪华的陵墓是以公帑建造的,按照他的品位,这违反了礼仪的规定。】次子张延龄当时还是十来岁的青年,在以后的某个时候被封为伯,最后封为建昌侯。
(给张家洗地的还是省省吧,明朝最跋扈、作恶最多、祸害时间最长的外戚的地位坐实了,想拉着万贵妃比烂也没用,张后那两弟弟干的奇葩事多了去了)
【张氏家族的许多堂兄弟、叔伯、养子和结拜弟兄以及形形色色机会主义的食客都得到了官衔、官职,最后取得了土地和参与贪污腐化的机会。「整个明代没有其他外戚享受这样的待遇」】;这既证明皇帝对他妻子的依赖,又证明他对最接近他的那些人不能采取坚定立场。【他的外戚屡次因具体和严重的不法行为而受到指控,但是皇后和她的母亲,以及一个阉党和其他投靠张氏以从中取利的心腹朝臣始终为之辩护。虽然他们不能操纵皇帝去恫吓他们的政敌,他们却一直能向他求情,以致使他干脆对这些指控置之不理。】
……有几次他下令作出所请求的纠正行动;但是【他常常评论说,他们如此令人钦佩地陈述的高明的主意此时不宜用,以此把事情搁置起来】。
……【前一个皇帝统治期间新出现的行政弊病在他的后期又任其重新出现】;这表现在设立皇庄,绕过主管的部直接封官,贪污盐业专卖款,朝廷官员接受贿赂。……这些他并不知情的失误在一定程度上有损于这位善良、谨慎、勤奋和【由于某些原因劳而无功】的年轻统治者的历史记录。
……成化皇帝统治的23年和弘治统治的18年,不但在它们面临的国内和边境的军事问题的性质方面,而且在它们作出的反应方面都互不相同。简而言之,朱见深与他的有军事头脑的祖父和父亲〔宣宗皇帝(1425—1435年在位)和英宗皇帝(1435—1449和1457—1464年在位)〕相同(吐槽一句:英宗怎么混进来的……→_→),向往他们的生气勃勃的、甚至具有侵略性的军事姿态,并且厚赏有成就的军事将领。与之相反,朱祐樘尊奉儒家的和平主义理想,不鼓励那些采取侵略性政策的人。在成化帝在位期间,共封了九个伯爵和一个侯爵,作为对军功的报偿;在弘治帝在位期间,只封了一个授给有功勋的贵族的爵号,而这个爵号是追封一个在1504年于北方边境战死的英勇而顽强的老将。虽然在这两代皇帝统治下,北方边境是明朝军事上主要和持续的关心点(这是不易摆脱和一直存在的一些根本原因所造成的),但那里出现了不断变化的形形色色的敌对领袖和联盟。
成化统治的更带侵略性的军事姿态反映了三个因素:(1)军事威胁来自更强有力的敌人;(2)皇帝的态度保证了中国人作出积极的反应;(3)爱搞权术的官员——象宦官汪直——认识到可以从凯旋或报捷中获取个人利益,就在成化统治时期为这类行径制造更多的机会。不像他们的大部分前辈,这两个皇帝都没有亲自出征,以后的明代皇帝除了喜欢模仿英雄的正德皇帝(1506—1521年)外,也没有这样干过。
宪宗虽然喜爱武功,本人却不壮健;温和和主张和平的孝宗在整个明代的皇室中是最不可能成为战地统帅的人。可是他有一次相当含糊地提出,也许他要义不容辞地率军对其北方的敌人进行一次讨伐。1504年夏季快到他的统治结束之时,大同的边防区又遭受了几乎是每年发生的袭击。他召集他的一批大学士私下讨论了这一他似乎认为会使人们怀疑他统治的正义性的永无休止的问题,也许他还想起了公元前12世纪周武王向商代的暴君发泄的那种令人钦佩的义愤,结果他便去考虑如何制服桀骜不驯的蒙古人的种种办法。在认真思考后,他的儒家的责任感明显地克服了他对战争的厌恶,同时一名勇猛的指挥及他率领的一支所的人马在敌我人数悬殊的情况下英勇殉国的消息又进而激发了这种责任感,于是一向谨慎的孝宗经过长期的犹豫之后就提出:“太宗频出塞,今何不可?”这一与他性格不一致的提议一定引起了众人的惊奇,他信赖的兵部尚书刘大夏克制了这种情绪,以完美的朝臣的机敏答道:“陛下神武固不后太宗,而将领士马远不逮。”他引了永乐帝时期的一件事以证实他的论点,最后他下结论说:“度今上策惟守耳。”
为啥宪宗还能往外打,发动“成化犁庭”等战役,到了孝宗却变成了“度今上策惟守耳”呢?
第七章
年轻的皇帝(武宗)一继位就得处理他父亲遗留下来的三个难题。【第一,没有足够的收入;第二,西北诸卫不能击退蒙古人】;第三,太监和文官们在应当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上常持不同意见。
……在他统治的初期,横阻在他面前的最紧迫的事情是【收入不足】。
说弘治晚年财政没问题的请出来说说怎么个没问题法?愿闻其详。
接下来摘两位学者论著的目录一观:
首都师范大学教授田培栋著《明史披拣集》
目录
经济史卷二
明朝财政的转折点——弘治十五年(1502)
(ps:下图内容是这篇文章中对孝宗皇帝“连自己的棺材本都没攒够”的详细论述。)
西北师范大学教授郭厚安著《弘治皇帝大传》
目录
第一讲 充满忧患的青少年时代
第一节 坎坷的幼年
第二节 在国势日趋衰颓中成长
第二讲 初登皇帝宝座
第一节 谨慎地迈出第一步
第二节 竟诚报答母后的恩德
第三讲 改善专制集权统治
第一节 吏治的相对澄清
第二节 巩固并发展权力结构的双轨制
第三节《问刑条列》的修订
第四讲 复苏经济安定民生
第一节 严峻的社会现实
第二节 加强赋税的征收管理
第三节 复苏社会经济
第五讲 边防隐忧与军政废弛
第一节 弘治时期北方边防的态势
第二节 弘治时期的消极防御
第三节 军政的腐败
第六讲 弘治时期的三大社会毒瘤
――宗室、外戚和宦官
第一节 吸吮民脂民膏的宗室
第二节 追逐声色货利的外戚
第三节 恣意贪残害民的宦官
第七讲 太平掩盖着忧患
第一节 日渐荒怠的“太平天子”
第二节 充满隐忧的弘治朝
第三节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附录 弘治皇帝大事年表
下面随便上一点对宪宗的评价。
总体上好评居多,也会提及晚年弊政。虽有不尽实之处,但大体上还是比较客观的。
本来宪宗整体风评就不错,说他几句好话又算得上什么“翻案”呢?
赞曰:“宪宗早正储位,中更多故,而践阼之后,上景帝尊号,恤于谦之冤,抑黎淳而召商辂,恢恢有人君之度矣。时际休明,朝多耆彦,帝能笃于任人,谨于天戒,蠲赋省刑,闾里日益充足,仁、宣之治于斯复见。顾以任用汪直,西厂横恣,盗窃威柄,稔恶弄兵。夫明断如帝而为所蔽惑,久而后觉,妇寺之祸固可畏哉。
——《明史》
《明史》对宪宗评价偏向正面无疑,也说到弊政,整体还比较客观。不过也有点双标,在宪宗这万贵妃被拉出来说,到孝宗的论赞却对张家作恶只字不提……
恤饥察冤,求言课吏,先后史不绝书,而于胡僧幸阉斜封墨敕之滥,亦不能为帝掩也。当其时,朝多者德,士敦践履,上恬下熙,风淳政简,称明治者,首推成弘焉。而或有遗议,则在汪直、李孜省、晓辈蚀其一二,于全照无大损也。尺璧之瑕,乌足玷帝德哉!未谕太子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之道,俨然成周之遗训也。说者谓帝初欲易储,以泰山屡震而止。噫!帝能尊钱后,复景帝,俱事出常情之外,而乃轻视东宫?必不然也。
——谈迁《国榷》
看到了吧,人家谈迁说的是“成弘之治”,而非“弘治中兴”。
上聪明仁恕,渊默勤恭,孝事母后如古帝王。郊庙斋祭,必极诚敬。景皇帝尝有封沂之命,未尝一语及之。委任大臣,略无猜忌,或即干纪,屏斥无疑。一闻四方水旱,戚戚然下所司赈济,或挚内帑给之。重惜人命,断死刑累日乃下。夙兴视朝,但遇雨雪辄放常参官而不废奏引。隆寒盛署,或减奏事,以恤卫士侍立之劳。间有游豫,不出大内,如南囿祖宗时不废游猎,上未尝一幸焉。时御翰墨,作为诗赋,以赐大臣。诸司章奏,手自披阅,字画差错,亦蒙清问。臣下益兢业职事,莫敢或欺。益上以守成之君,值重熙之运,兵革不试,万民乐业,垂拱而天下大治矣。
——何乔远《名山藏》
“兵革不试”略不符实,但是作者对宪宗的肯定态度是很明确的。
成化朝的君臣们是预测不到的,他们留给弘治朝君臣的,乃是一个外无强敌,内无大敌,百业兴旺,万民乐业的太平世道。
——方志远《成化皇帝大传》
咳,一水以夸赞为主的评价后,也来看个以批评为主的评价,出自查继佐的《罪惟录》。
这位把负面内容大书特书,天灾多啊、万贵妃啊、西厂啊、传奉官啊,全都说了,描述也相当吓人。可最后却找补说宪宗赈灾免税,所以才“内外寡大敌”、“幸称小康”。
原来只是赈灾免税就可以做到“内外寡大敌”、“幸称小康”啊……
补充内容的最后,上一张论述“弘治中兴”是否成立的论文截图。
在历史人物评价问题上有观点分歧本是常事。若是空口胡诌,抨击一下“哗众取宠”也是应当。问题是持相反立场一方明明有论据和论证,却还因为观点不同就随随便便给别人扣“双标狗”、“奇葩”、“哗众取宠”、“读地摊文不看史书”的帽子,这样的做法就实在不可取了。
毕竟按一些人的标准,夸夸宪宗整体政绩不错,说说孝宗晚年弊政和不良影响就算是黑。
那这篇答案里所提及的许多夸宪宗、提及孝宗弊政的学者大概就都是所谓“哗众取宠”之徒了吧。
本文首发公号“最爱历史”,作者最爱君(历史阿牛),原文链接明朝盛产奇葩皇帝,他却是一股清流 。敬请知悉。
朱祐樘这个皇帝当得不容易。
怎么个不容易法?好比炒股,朱高炽、朱瞻基接盘的时候,大盘看涨,不用费力就祖国山河一片红;到了朱祐樘,大盘已从6000多点腰斩,相当于接了个烂摊子。形势比人强,他想稳住大盘,减缓下跌速度,需要付出十倍于上上上一任的努力。
朱祐樘死死护住大盘,取得了“弘治中兴”的政绩。加上他个人修养不错,恭俭有制,勤政爱民,没有常年躲起来修仙练道,也没有长期沉迷于研究龙椅的榫卯结构,而是,带头践行了一夫一妻制,废除了三宫六院。因此赢得后人的极大好感。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就是明朝中后期皇帝中的一股清流。
(孝宗)兢兢于保泰持盈之道,用使朝序清宁,民物康阜。——《明史》
万历年间首辅大臣朱国桢发朋友圈称:“三代以下,称贤主者,汉文帝、宋仁宗与我明之孝宗皇帝。”评价那是相当高。
然而,最爱君还想知道朱国桢辅佐的万历帝——明神宗朱翊钧听到这话后的心理阴影面积。
朱祐樘知道,自己能来到这个世界已属不易,更别说坐上皇位。所以,在他短短的36年生命旅程中,倍加珍惜“为人民服务”的机会,并时时保持感恩和宽容之心。
他爹是明宪宗朱见深。朱见深最著名的事迹是专宠他的奶妈万贵妃,说晚上听不到万的打鼾声就睡不安稳,有严重的恋母癖。
父子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发生在朱祐樘6岁的时候。
那一年,朱见深年过三十。一天,太监张敏为他梳头,他敏感地看到了自己的白头发,哀叹一把年纪了还没儿子,以后这大好江山怎么传下去呢?
张敏伏地叩头,说:“皇上有子。”
然后,一个6岁的毛孩(胎发批地)神奇地出现在朱见深面前。几个月后,这个被赐名朱祐樘的孩子成为了皇太子。
几年前,被俘入宫的一个瑶族土官女儿纪氏偶遇朱见深,遂被临幸,怀上了。万贵妃知道后,千方百计加害纪氏。所幸纪氏人缘好,得到层层保护,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生下了朱祐樘。
因为有毒妇人万贵妃在,朱祐樘虽生在帝王家,却吃着百家饭长大。他的童年,比最爱君隔壁家的超生娃李二蛋还凄惨。
成为太子后,噩运也没放开朱祐樘。不久,他的母亲纪氏,以及保护过他的张敏都离奇地自杀了。
当时,宫中传言四起,罪魁祸首都指向万贵妃,除了她自己不承认,而已。连国际友人——来自朝鲜的使节都知道这些事,回国后一五一十八卦给了他们的国王听。
朱祐樘小小年纪,已饱尝宫斗戏的险恶,知道要韬光养晦、低调做人才能健康成长,不会突然早夭。
上(明孝宗)虽冲幼,极知感慕,而深自潜晦,弗自炫露。——《明孝宗实录》
在他18岁那年,万贵妃挂了,几个月后,他爹跟着升天了。属于朱祐樘的时代到来了。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于是,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将万家满门抄斩。万贵妃的弟弟万喜也早早写好了遗书,等着上路。
然而,他们都错判了形势。
朱祐樘有一千个杀万家人复仇的理由,但只有一个不杀的理由。杀了,不就变成了自己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变成了另一个万贵妃?
他选择了宽容。
越是大权在握,越要谨慎权力滥用。越是有能力任性,越不能由着性子来。克制内敛,这一儒家教育所推崇的品性此前已内化为朱祐樘人格的一部分。
朱祐樘的人格修养,得益于他较早的、合法的取得了皇太子地位。到了9岁的时候,他就开始上学接受正规教育(出阁讲学),一直到18岁即位,整整接受了非常正规的九年义务教育。
就皇位继承人而言,越晚接受教育,可塑性越差。朱祐樘的几个后辈,像明穆宗朱载垕、明光宗朱常洛、明熹宗朱由校都是年过二八才上学,又都不肯坚持学习,自身文化素质跟不上,统治才能麻麻哋。
东宫授课老师(讲读官)都是学养深粹之人。比如,朱祐樘的老师之一程敏政,十岁就被称为神童,荐入翰林院读书。当时有“学问渊博程敏政,文章最好李东阳”之说。
朱祐樘学习的课程从孔孟诸儒的论述,到历代帝王治国的善政良策以及明朝各帝的戒饬垂训等等。凡是有利于太子人格养成和以后执政的内容无所不包。
他学习刻苦,是个懂规矩、有纪律的好学生。据说每次写完毛笔字,都要把笔墨纸砚收拾得整整齐齐。他也不搞特殊,甚至发布红色警报也不停课,不像历史上有些太子,心情好就上两天课,心情不好就罢两个月课。
他的宽容、不记仇只报恩等品格,应该在老师讲读孔子的恕道时就埋下了种子。而他即位后的很多做法,比如从善如流、任用贤人等,肯定也从历史课上得到了启示。在一日一日的学习中,随着年龄增长,他的心中也肯定有了对标的明君形象,那个人或许是汉文帝,或许是宋仁宗。
朱祐樘的明君形象在他即位那一年就获得了国际社会的认可。
那一年(1488年),出使明朝的朝鲜使臣回国对他们的国王八个不停,一会儿说朱祐樘不像他爹任人唯私,而是秉持公道;一会儿说朱祐樘很勤勉啊,刮风下雪都照常上朝;一会儿又说朱祐樘节俭得很,举行国宴都不奏乐。
先皇帝(明宪宗)或于用人,间以私意,今皇帝(明孝宗)则铨注登庸一出于正。又性不喜宝玩之物,虽风雪不废朝会,临群臣皆以丧服,惟祀天祭用黄袍,臣等慰宴时不奏乐,不设杂戏,劝花置于床上而不簪。大抵先皇帝弊政一切更张矣。——《朝鲜实录》
吊诡的是,老朱家的孩子艺术细胞、发明天赋都很发达。朱祐樘喜欢写诗,爱好绘画和弹琴。据说世界上第一把牙刷也是他于1498年发明的,方法是把短硬的猪鬃插进一支骨制手把上。
比起他的后辈在宫中公然做木匠或者扮演商人做买卖,朱祐樘确实没那么坦然。他内心深处也不认同这些有悖帝业之事,所以时常觉得做这些事有些抬不起头,要偷偷摸摸地做。
有一次,他赐给画师吴伟几匹彩缎,但害怕大臣们知道后议论,就对吴伟说,赶紧拿去,别让那些酸腐的书生们知道。(急持去,毋使酸子知道。)
他有时候表面上接受言官关于不要耽于声色的劝谏,私下里却对旁边的太监说,弹琴与政务有什么冲突呢,要他们多嘴。(弹琴何损于事?劳此辈言之。)
这就像一个女人忍过了618大促,还要她在双11清空购物车,很难,很难。
朱祐樘终其一生都在与其内心蠢蠢欲动的、不务正业的念头作斗争。最爱君估计,他每天要自我强化五百遍“我不是爱迪生”“我不是黄公望”才能平复心情,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好皇帝。
朱祐樘他爹留给他的大明帝国,在时人看来,是一个著名的烂摊子。
比如,为朱祐樘起草登极诏书的国务院总理(内阁首辅)万安,在朱见深时代就口碑极差,却步步上位。原因有二:一是与万贵妃攀上了宗亲;二是结交江湖术士,研究房中术,为朱见深配置春药。
朱祐樘上位后,万安故技重施,上了一箩筐奏疏,内容都是讲不可描述之事。朱祐樘看到后,觉得机会来了,怒怼:这难道是一个总理应该干的事吗?(此大臣所为耶?)随即让万安卷铺盖走人。
他爹在位时,在宫中养了大批僧道,达到了“真人遍地走,国师多如狗”的菜市场场面。朱祐樘即位后,光罢遣禅师、国师、真人就有一千余人。
这一系列动作,犹如一股冲刷污垢的疾风暴雨,将“先朝妖佞之臣,放斥殆尽”。
好景不长。在做了七八年明君之后,朱祐樘慢慢变成了他爹的样子:宠信宦官、偏好佛道……大太监李广捕捉到了朱祐樘内心的细微变化,把那些善于炼丹、斋醮的僧道重新引入宫中。皇宫,又一次变成了寺庙与道观。
正直的大臣们略失望,纷纷上疏弹劾李广。朱祐樘嘴上说好,内心却有一万个不愿意,仍对李广宠信不疑。
弘治十一年(1498),李广劝朱祐樘在万岁山建一个毓秀亭,说此亭一建成,所有灾异跑光光。然而,此亭一建成,成功引来了灾异。先是太康公主突然早夭,接着太皇太后周氏居住的清宁宫遭遇火灾。周氏大怒说,天天李广前李广后的,果真把灾祸招惹来了。(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及矣。)
此刻,李广的内心是脆弱的,知道自己闯祸了,喝下毒酒就去找阎王报到。
朱祐樘伤心他在灵魂修炼上的引路人竟然先升天了,也不带上我。于是,派人到李广家中搜查,希望找到“教主真人修炼速成指南”之类的秘笈。
然而,没有秘笈,只发现了李广的收账本,上面记录了文武官员馈送的黄米、白米各千百石的数字。天真的朱祐樘说,我去过李广家,他的仓库不大,装不了这么多粮食呀!
左右告诉朱祐樘,这黄米、白米不是粮食,是金银的隐语。
朱祐樘暴怒,感觉受了羞辱,自己的信仰竟为李广受贿和百官行贿买了单。
似乎一夜觉醒,朱祐樘做了个噩梦,然后在摇摆的明君与昏君之间,再次选择了前者。
然而,对于享年36岁的朱祐樘来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蛇不知道自己有毒,人不知道自己有错。很多帝王至死不知道自己有错,朱祐樘是个例外。这是他了不起的地方。
弘治十五年(1502)之后,也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三年,朱祐樘重新倚重大臣,尤其是将刘大夏和戴珊两位名臣看作自己的左膀右臂,欲实现圣贤帝王的夙愿。
没有这段知错就改的经历,朱祐樘顶多就是一个明君沦为昏君的可惜了的反面人物。但有了这段经历铺底,朱祐樘就是历史上的“中兴令主”。
除了政绩,朱祐樘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私生活。朱祐樘一生只娶了一个张皇后,不纳宫女,也不封贵妃美人,每天只与皇后同起同居。据晚明学者黄景昉说:“时张后爱最笃,同上起居,如民间伉俪然。”
皇帝有一夫一妻制的觉悟,并不简单;还能身体力行,就更稀缺了。最爱君一度怀疑朱祐樘是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穿越者。
不管从哪个角度去剖析朱祐樘,最爱君都发现,他是一个极其爱惜羽毛的人。
明朝不像魏晋有清议,通过贵族圈子的互粉评论来肯定/否定一个人的名声。但明朝有言官制度,而且言官往往不惜死谏,用生命来说服皇帝走大道,别抄小路。虽然遇到由着性子来的皇帝,言官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以改变皇帝的既定路线,老司机爱往哪开就往哪开。但是,万一遇到了爱惜羽毛的皇帝,结局就会不一样。
比如遇到了朱祐樘。
朱祐樘爱惜羽毛,知道怎样才能在当时以及历史上留个好名声,所以他特别克制自己的行为,即使一时行差踏错,也会掉头转向,与昨日之非我决裂,做一个言官和后世史家喜欢的皇帝。
朱祐樘曾说:吾不自治,谁能治吾?
搞同级监督,确实没人监督得了皇帝,只能依靠自己监督自己。但是,只要这个皇帝还有追求“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的念头,言官和史笔就能对他产生震慑和引导作用。
李宗仁评价胡适,说他“爱惜羽毛”。言下之意,爱惜羽毛,太顾虑名声就必然畏首畏尾,成不了大政治家。
对皇帝而言,爱惜羽毛则不是一个负面评价。皇帝拥有无上权力,不爱惜羽毛就毫无畏惧,做事就任性没有下限。古往今来,多少身败名裂的一国之君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一个皇帝只要不胡来,懂得克制,稍微规矩一点,尊重读书人和臣下,对子民枪口抬高一厘米,总之,只要他达到一个正常人的道德水准,那么,他即使没有大作为,功绩不及秦皇汉武的零头,在历史上也必定能够赢得明君的称号。而且,绝对比建立了大功绩的秦皇汉武们少争议。
克制,任何一个城市中产者都不难做到。因为权财有限,能够调动的资源有限,即便想乱来,客观条件也倒逼着你必须克制。但有权或有钱者不一样,他们面对诱惑,并且清楚只要自己愿意就能让欲望轻易兑现。这时候,他们的克制就全然来自于内心的道德力量。
对一国之君而言,更是如此。朱祐樘可以选择逃课,可以选择诛杀万家,可以选择奢靡生活,可以选择不听劝谏,可以选择公然地玩物丧志,可以选择数月数年不理政事,可以选择后宫三千……
但他通通选择了另一面。这意味着他确实爱惜羽毛,克制而不任性。就凭这点正能量的追求,朱祐樘也理应获得高度评价。
克制而不折腾,让子民安居乐业,就是最大的德政。古今皆然。
真没做过什么事,不过因为有好爸爸,好儿子,不管是运气好还是教育好,至少维持下来了;
经筵不断,不停的接受文官洗脑;
天天上朝,就是好多人开大会那种效果,仪式感倒是很强;
罢传俸官(皇帝直接任命官员),自断臂膀;虽然还有三五个传奉官,但是再也无力阻止文官集团的形成;
镇压过几次小规模叛乱;
经常治水,年年治水年年决堤;年年决堤年年治水;如此反复;
蒙古多次入寇,不得不启用王越,王越打胜仗后,被言官气死;汪直也随后暴毙;还有过一次胜利,巡抚陈寿总兵朱晖监军苗逵,十万大军分五路出征,共斩首三级,封赏万人;时人闻之莫不以为耻;之后蒙古寇大明如入后院;一直持续到武宗出关!
丢失河套;
失去朵颜三卫;
外戚专权(大明唯一外戚专权的皇帝);
叶淇变法;叶淇勾结盐商,废开中法,改纳银换盐引;从此九边开始真正衰败,并且从制度上败坏大明财政,真正埋下了大明灭亡的种子!
《问刑条例》颁布,从根本上改变了从严治官的大明律,除十恶外凡是犯罪都可以保释,从此贪污彻底泛滥,另一个真正埋下大明灭亡的政策;
科举败坏,发生徐经唐寅作弊案;李东阳,程敏政为会试考官;据程敏政说是他家仆人把题目泄露出去的,你信吗?
文化发展方面还不错,有邱浚,李东阳还有很多后来很有名的;
李东阳的认罪疏:(为什么是认罪疏?因为李东阳弘治八年入阁,弘治十七年上此疏,当了九年阁老,竟然把国家治理成这样!李可说是标准的"誉臣",也就只剩誉了)
臣奉使遄行,适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麦已枯,秋禾未种,挽舟者无完衣,荷锄者有菜色。盗贼纵横,青州尤甚。南来人言,江南、浙东流亡载道,户口消耗,军伍空虚,库无旬日之储,官缺累岁之俸。东南财赋所出,一岁之饥已至于此;北地啙窳(懒惰),素无积聚,今秋再歉,何以堪之。事变之生,恐不可测。臣自非经过其地,则虽久处官曹,日理章疏,犹不得其详,况陛下高居九重之上耶?
臣访之道路皆言冗食太众国用无经差役频烦科派重叠京城土木繁兴供役军士财力交殚每遇班操宁死不赴势家巨族,田连郡县,犹请乞不已。亲王之藩,供亿至二三十万。游手之徒,托名皇亲仆从,每于关津都会大张市肆,网罗商税。国家建都于北,仰给东南,商贾惊散,大非细故。更有织造内官,纵群小掊击,闸河官吏莫不奔骇,鬻贩穷民所在骚然,此又臣所目击者。
夫闾阎之情,郡县不得而知也;郡县之情,庙堂不得而知也;庙堂之情,九重亦不得而知也;始于容隐,成于蒙蔽。容隐之端甚小,蒙蔽之祸甚深。
臣在山东,伏闻陛下以灾异屡见,敕群臣尽言无讳。然诏旨频降,章疏毕陈,而事关内廷、贵戚者,动为掣肘,累岁经时,俱见遏罢。诚恐今日所言,又为虚文。乞取从前内外条奏,详加采择,断在必行;
刘大夏认罪“臣老且病窃见天下民穷财尽脱有不虞责在兵部自度力不办故辞耳”
孝宗“朕临御久 乃不知天下军民困,何以为人主”;
明孝宗也就比英宗强点,因为他起码知道自己不会打仗,不会冲动的冲出去;
也比崇祯,泰昌强点;而且因为在位时间长,有时长优势,也可以比比隆庆天启和洪熙景泰;尤其是因为有好爸爸,好儿子;他爸把前面问题都扫除了,后面出了问题他儿子也给搞定了;
总体来说,整个大明皇帝里排名也就能在八名左右吧;
比他爹差n个段位的存在
评价宪宗朝,读读实录,了解下汪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再了解下王越是谁,干过什么。大藤峡 红盐池 贺兰山都不是白给的
经济水平也对比下,就知道孝宗水分多大。顺便问下河套怎么丢的
我的评价:昏庸谈不上,平庸才是真,标准的承平之君,庸懦仁弱之主,和“乱我家者,太子也”中的太子,即汉元帝有得一拼,是明朝最被高估的皇帝,而他老爹宪宗皇帝朱见深则是最被低估的皇帝。所谓的什么“弘治中兴”绝非大明之中兴,而是文臣官僚之中兴,由此开始,文臣地位愈发高涨,为日后党争埋下伏笔。而其践行一妻,独宠张皇后的行为,间接导致自己后嗣断绝,反倒害了张皇后及其全家(张皇后被嘉靖上台后整得极其凄惨,连弟弟也被杀了)。
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应该给他正面评价,因为在古代他算是个好人,但就这么不凑巧,他偏偏当了皇帝,而且这个皇帝当得还很一般,说昏庸过分了,说平庸应该比较合适。
方志远教授的著作《明代国家权力机构及运行机制》,他对孝宗朱佑樘评价是:“弱智”。
朱佑樘之所以被文官大赞,就是因为他比较软弱,愿意听文臣的摆布。
我看了这个问题下的所有回答,第一次对当年明月所写的那本《明朝那些事》的意义产生了极大的负面看法,以前一直认为他加深了人们对明朝的了解,然而现在却觉得他只是加深了人们对明朝的误解。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大部分中国人看书都不喜欢思考,都不带脑子,看到啥就信啥,从来没有任何去求证的想法。
今天有人说朱祁镇是个大好人,那他就成了大好人,从来没有人去查证他是怎么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不说他对不对得起于谦和朱祁钰,他对的起他老婆钱皇后么?
明天有人说朱佑樘不仅是个大好人,还是个好皇帝是个明君,那他就是了,从来没人去翻下正史,去看看这人到底皇帝做的怎样。
他老爹朱见深当年辛辛苦苦打下的河套是怎么被他丢的,哈密是怎么完蛋的,军制改的乱七八糟,正事没干成一件,长期听像刘大夏那样的傻叉文官的瞎忽悠,荒废边疆。
他是真信了儒家官僚的邪,却只读懂了儒家的表皮,儒家也讲内圣外王啊,大明可就是在他手上导致集权败落,国家财政也开始败坏。
看看他给他儿子朱厚照丢下的是什么烂摊子,他爹朱见深还在的时候,狠揍鞑靼,到了他手里,被鞑靼狠揍,还记得正德朱厚照干小王子么?这家伙也是在弘治年代嚣张起来的。
退出河西河套、搅乱军制、边疆不断退缩,这就是儒家官僚们所称道的圣君?无非就是相较其他皇帝,朱佑樘比较听他们的话罢了,可这对国家有什么益处?
他爹朱见深当年给他是留下的是什么太平盛世,朱佑樘又给朱厚照留下什么烂摊子?
朱佑樘唯一的优点,唯一比较值得现代人称道的可能就是他只有一个老婆张皇后,他要是个普通人,甚至只要不是皇帝,那我也很赞赏他这个优点,但是又偏偏那么不凑巧,他是个皇帝啊!!!
不说他宠张皇后导致国舅相当嚣张,无法无天的问题,就说他只有这一个老婆,只有朱厚照一个成活的儿子的后果:他这一脉绝后了!
张皇后当年过得有多爽,嘉靖时期就过得有多可怜!
就不说嘉靖以外藩之子继承皇位,掀起了大礼仪之争,朝堂乱七八糟,对国家伤害极大这些问题了。
就说张皇后自己,被嘉靖打击报复,弟弟也被杀了,凄凉去世。
当初要是朱佑樘但凡还有个庶子,张皇后都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因为庶子也好歹要认她做嫡母,是她老公的儿子,也是她儿子,还是孝宗这一脉。
而嘉靖呢?他等于是将孝宗给挤掉了,将兴献王抬上了帝位,以后的皇帝都出自宪宗——兴献王这一脉!
张皇后这等于是坑了丈夫,而且还坑了儿子,朱厚照没儿子,身后事就更由不了自己了,后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有个亲兄弟怎么着也比嘉靖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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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发现凡是大明朝真正有点作为的皇帝,在某些无节操的文人的手上一个比一个烂,譬如宪宗成化皇帝朱见深、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可笑的十几万人围殴十几天杀敌十六人)。。。。
比如说宪宗皇帝朱见深,对外作战大胜十数次,成化犁庭剿灭建虏,对内平定荆襄流民,稳定叫门天子留下的烂摊子,更欲南下恢复交阯布政使司,当然不出预料的被刘大夏这厮搅黄了(成化年间,西厂厂公汪直,以安南黎灏败于老挝,欲乘间取之。言于帝,索永乐间讨安南故牍。大夏匿弗予,密告尚书余子俊曰:‘兵衅一开,西南立糜烂矣。’子俊悟,事得寝。)
他将濒临灭亡的大明朝一举拉回来,人丁户口增加,天下终于太平,对外作战不断大胜,可在某些文人嘴里,就是只知道宠爱万贵妃的荒淫皇帝。
嗯,这时候说他软弱无能,麻烦查查他的文治武功好么?
可说起大开东西厂推行特务统治,滥杀当官的,任用宦官汪直如何如何,这时候又说他残暴不仁,简直莫名其妙!
我看呐,汪直比某些官僚强多了!
又说“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可为啥这些阁老尚书都成了纸糊的泥塑的,原因无外乎朱见深强势,不想有人掣肘罢了,所以内阁都成了摆设。
难道一个皇帝好不好,一个国家好不好,是在于某些结党营私的官吏们过得好不好么?
我怎么觉得朱元璋大杀当官的,剥皮萱草,一锅煮了,百姓过得倒是更舒服更安逸?
当然朱元璋不是现代人,没有建立更合理的制度,不懂什么三权分立,不能从制度上制止贪腐行为,他之后,官僚们的好日子又来临了,不交税,不纳粮,想贪就贪,逍遥自在,地方上天大地大不如进士举人士绅老爷大,没办法这是时代局限,但至少朱元璋时代没几个当官的敢贪,敢胡作非为!
而宋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刑不上大夫,贪污再厉害,再鱼肉乡里,也只是贬官外放,老百姓那才叫一个惨呢!
史书是文人写的,话语权在他们手上,但他们讲不讲节操,能不能公允说话,那就真的很难说了,所以凡是文人们所说的什么圣明之君,都得好好思量一二再说。
所以,所谓的“弘治中兴”到底是大明朝的中兴还是儒家官僚们的中兴,我相信多分析分析史料的人自有计较。
明代鲜有的外戚乱政却出现在弘治朝,两京之狱、哈密复失,亦是缺憾。
非雄主,亦非弱君;对士大夫的尊重和隐忍让他享受不了皇权的尊严,但却赢得了史书笔下的名声。
《明朝那些事儿》给了明孝宗朱佑樘以明朝皇帝最高的评价:【他是一个好皇帝,也是一个好人。】
因为明孝宗一生不曾纳妃,只有一个皇后,更因此被无数现代女性推崇。然而,真实历史的明孝宗朱佑樘,却因为他挚爱的张皇后,做了许多错事,这又是过分吹捧他的《明朝那些事儿》不曾提到的了。
明孝宗:朱佑樘
朱佑樘为太子时,娶张氏为太子妃不久,其父明宪宗去世,他就即位为皇帝了。刚一开始, 朱佑樘 也是打算选妃的,被大臣们劝说应该严格遵循礼教,为其父皇守孝三年,再行选妃。
结果三年一过,他已经彻底喜好上了张皇后这款的女子:心直口快、胸无城府,不当他是皇帝,只当他是自家男人,就乐得绝了此念。有亲王上奏劝他选妃,他清楚回复“朕意已定 不劳叔虑”,并不将不纳妃的原因归结于自己妻子。
其实他此举亦非为后宫、朝局、儿子,需知张氏一门一切荣宠皆他所赐,生杀予夺只在他转念之间,就仅仅是个人乐意。
同时亦与万贵妃逼死他生母纪氏的“童年阴影”无关,魏明帝曹睿年幼时生母甄姬被杀,还要认生母的情敌郭氏为养母,隐忍十余年才被曹丕确立为储君。然则这丝毫不影响曹睿即位后大开后宫,废杀皇后。
国舅寿宁侯张鹤龄和建昌侯张延龄兄弟,仗着朱佑樘和张皇后对他们的溺爱,败坏盐课,侵夺民田,甚至和太皇太后周家争田,做了很多为非作歹的坏事。弘治一朝的正直大臣和言官,也多次对此提出谏言。
寿宁侯:张鹤龄
而朱佑樘对这两个内弟一边尽量优容,不忍处罚;另一边也明白大臣们才是对的,所以反过来迫害忠良那种昏君画风,他也真做不出来。
有一回当世名士李梦阳上书,弹劾张鹤龄“招纳无赖,罔利贼民,势如翼虎”,如此重罪已是刺刀见红了,张皇后一家当然必欲致其于死地,张皇后之金夫人当面泣诉不止。朱佑樘无奈,将李梦阳下狱,让张皇后解气,过几天又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放了,并切责张鹤龄。李梦阳出狱后,便当面将张鹤龄打落两颗牙齿,张鹤龄不敢计较。
另一回司礼太监萧敬等宦官,和刑部侍郎屠勋等朝官一起,处置了二张兄弟侵占民田的家奴。张皇后听闻此事大怒,叱骂萧敬说「外面的朝官我管不了,你们太监本是家奴,也敢欺到头上?」
张皇后:
朱佑樘一边跟着妻子叱骂萧敬等,过后却私下赏赐每人各五十两,说「我方才是不得己,不能伤了皇后心,这点银子给你们压惊,别传到外面去。」——可惜这事终究还是传到朝官笔记里了,银子也白给了,一笑。
朱佑樘先天不足,身体多病。因此李广这个宦官,以符箓祷祀之事迷惑朱佑樘,颇得信任,纳贿赂、夺民田、专盐利,朝官屡劾不倒。
阳明先生王守仁的父亲王华,时为文华殿四品日讲筵官,屡劝“勤圣学,戒逸豫,亲仁贤,远邪佞”,皆被朱佑樘嘉纳。讲解《大学衍义》时,王华郎声诵说唐肃宗张皇后和宦官李辅国内外勾结、专权乱政之事,其他讲官并众左右内侍,皆以为意在讽喻张皇后和李广,缩头吐舌不敢言。而朱佑樘“喜闻不厌,甚加眷念”,特命给王华赐食加餐。
虽然张氏一门是小门小户,居家不谨,毫无远见,贪图财贿,持宠胡作非为,屡教不改,但朱佑樘确实在和这户烟火气息十足的人家相处中,感受到了亲情慰藉,才会为他们一次又一次逾制甚至破坏朝廷法度,尽可能满足他们的物质需求,哪怕放下帝皇尊严,努力在朝官、甚至在太监面前为他们斡旋。
当满朝文官上书弹劾张氏兄弟时,朱佑樘无奈批复「朕只有这一门亲,再不必来说。」
一代帝皇的隐痛和悲凉,跃然纸间:冷宫长大,生母暴卒,生父冷漠,储位几乎不保,登基后寻找母家亲戚,却只找到源源不断的骗子,兄弟们陆续出外就藩,……虽高居帝座九重,然孤家寡人,不外如是!
此事的余波,朱佑樘让言官们都去张家吃和解酒,自持正义一方的言官们当然不肯吃张家的酒,无奈下朱佑樘下旨强令他们前去。大家到了那一看,酒席竟是替皇宫置办筵席的光禄寺办的。换言之,是朱佑樘请他们喝酒,求朝臣们给自己这个皇帝脸面。
【又科道累劾后家专权,命司礼监拒之,而不得其辞。白帝求旨。帝手批:朕只有这门亲,再不必来说。仍密敕后家邀科道为宴谢罪。各官并辞不赴,遂请旨召之。及赴命,乃光禄茶饭也。 】——《明良记》
骄纵外戚作为弘治一朝的失政,原是无可辩驳。但明明是张皇后没尽到帝国皇后理应的职责,约束家人不利,朱佑樘却宁愿将这些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不忍心指责爱妻半点,努力为妻子担当和遮风挡雨。在这件事,当然肯定不是明君所为,却是无容置疑的好男人,好丈夫。
张皇后前后生了三个孩子,长子朱厚照的各种优厚待遇,堪称有明皇太子之最。当然考虑到朱佑樘只有这么一个成年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正常,所以不必展开细说。
明孝宗与太子朱厚照:
次子朱厚炜和长女太康公主皆早夭,原本按明朝制度,早夭皇子不追封,但对越礼已成习惯的朱佑樘来说,完全不是事。为了安慰爱妻,这两个孩子皆以亲王礼厚葬。
朱佑樘的长随宦官何鼎,又名何文鼎,秉性忠直。弘治十年某日,张鹤龄兄弟陪朱佑樘喝酒,朱佑樘如厕时置帝冠于一旁,二张兄弟又被朱佑樘和张皇后溺爱惯了,是以不知轻重,竟取帝冠戴玩。何鼎看到大怒,持金瓜锤击之,并奏言二张“大不敬、无人臣礼”之罪。
而在朱佑樘看来,二张年纪尚幼,只是小孩子玩闹,而且当然不愿爱妻的亲弟弟牵扯到“僭越悖逆”这样的罪名,何况不止是张后,还关系到已出生的太子朱厚照这个“国本”,因此仍旧是老办法,将何鼎下狱冷几天,打算就这么息事宁人。
岂知事情逐渐起了变化。因为何鼎曾上书请革传奉官,被外朝士大夫敬重为贤宦;而李广则一直视其为眼中钉。
因此,当刑科都给事中庞泮、监察御史黄山、礼部主事李昆,甚至户部尚书周经、主事李昆、进士吴宗周等大臣先后奏请开释何鼎时,刚好触及了朱佑樘的逆鳞,自己的亲信宦官和外朝诸多大臣有勾连结党之嫌,实为任何一个君主所不能容忍。
张皇后和张氏一族不用说,事情闹大了,何鼎不死,他们就得掉层皮。而李广等一向嫉恨何鼎的宦官也趁机推波助澜,落井下石,必欲致于何鼎于死地。最后李广等奉皇后命,将何鼎杖毙。
弘治十一年,李广提议建毓秀亭,亭成而太康公主夭折,不久太皇太后周氏的清宁宫又起火灾,早有不满的老太太借机抱怨。朱佑樘痛失爱女,对李广亦不复宠信,李广遂畏罪自杀。
此事亦可见,亲祖母的态度也好,朝廷大臣的弹劾也罢,都不能让寄希望于神仙方术来延年益寿的朱佑樘醒悟,直到与张皇后的爱女夭折,才让他明白神仙不足倚,符箓不足信,重新踏回一度偏差的帝皇之路。
明孝宗朱佑樘、明武宗朱厚照、张皇后、周太皇太后:
李广已然事败,朝臣上书请为何鼎平反,朱佑樘此时也颇有悔意,将何鼎礼葬,赠其哀荣,并为何鼎墓碑亲笔写了悼词。
诚然人死不能复生,这桩冤案也是朱佑樘一生的白璧微瑕了。一向视朱佑樘为完美君主典范的明代大臣们,不忍心责怪他,在相关笔记中将责任都推给了他们心目中的万恶之源:张皇后和张氏兄弟。
但平心而论,这桩案子最终责任还是理应算在朱佑樘头上,用家奴的一条性命去警告外廷大臣,杜绝内外勾结,是以默许了处死何鼎。只好说他毕竟是朱元璋和朱棣的子孙,就算平素一副人见人亲的“滚滚”模样,也不是真的只吃竹子,不吃肉了。
弘治十八年,朱佑樘因北方旱灾而祈祷求雨时,偶感风寒,司设监太监张瑜、太医院使施钦、院判刘文泰、御医高廷和等不经诊视,胡乱开药,致使朱佑樘误服热剂,鼻血不止,竟致不治,时年仅三十六岁。
临终前,朱佑樘回顾自己一生政绩,唯「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这么短短几个字。而他最铭刻于心的,便是「选张氏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东宫,今十五岁矣。」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来到自己身边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此外,自己何日出生,何日为太子,何日登基,反而不重要了。而临终牵挂不已,交代大臣们的,也唯有请他们辅导太子朱厚照做个好人。
一个幼年时,便见识了皇宫最冷漠最残酷的一面的孩童;一个直到六岁才被父亲承认、却又很快失去母亲的儿子;自己妻子的到来,儿子的出世,便是此生最大的慰藉。是以,他也将所能回报的一切都赠与了他们母子。
比起史书中一本正经的官方遗诏,一个父亲的真实遗言,谆谆叮嘱,俱在于此:
【朕承祖宗大统,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岁,乃得此疾,殆不能兴,故与先生们相见。朕自知之。亦有天命,不可强也。朕为祖宗守法度,不敢怠玩。凡天下事,先生们多费心,我知道。朕蒙皇考厚恩,选张氏为皇后,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成婚。至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生东宫,今十五岁矣,尚未选婚。社稷事重,可亟令礼部举行。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们请他出来读些书,辅导他做个好人。】
有一部电视剧里的明孝宗弥留很有意思,编剧确实是也看过朱佑樘的真实遗言,而不是《明史》里的官话套话:
勾魂判官:弘治皇帝,再看一眼你的儿子吧。这一走,就再也见不着了。
朱佑樘: 不用挂心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勾魂判官:朱佑樘,你只活了三十六年,不觉得忒短了点么?你的儿子朱厚照,能不能治理好大明朝……
朱佑樘: 这也不重要。跨过这生死线,我明白了,江山是主,人是客。我的儿子朱厚照,他过得快不快活,才是最重要的。
勾魂判官:那我来告诉你,你的儿子会活得比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快活。
知子莫若父,朱厚照天性贪玩好逸乐,绝不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模范皇帝,朱佑樘难道不清楚么?然则这就和他对妻子的各种放纵,从来不要求她去做一个贤德皇后一样,对唯一爱子,让他快乐一生才是一个父亲的心愿。
所以:别当个滥杀暴君,做个好人就好。
明武宗朱厚照这个皇帝做得如何,史上众说纷纭,褒贬不一。虽然性恣意,贪玩乐,却不暴虐,无酷杀,懂感恩,知礼敬,不负义,“好人”这两个字,还是配得上的。最大的遗憾,便是不曾给他父母留下血脉,同样英年早逝了。
朱佑樘不纳妃这事,明朝大臣们看得很严重,痛惜“孝庙敬皇帝”这样的绝世好人,最后竟无子嗣传下,把张皇后当成了千古妒妇罪魁祸首,叹她晚景凄凉被嘉靖帝薄待,是咎由自取。
然则,前面有明英宗钱皇后被周太后母子欺凌的现成例子,后面万历帝对嫡母陈皇后之好,亦只是面上功夫,不及生母李太后家十分之一。封建时代女人没自己子孙就是如此凄凉。
以张皇后这种情商、张家这种做派,和庶子皇帝相处,还是和侄子皇帝相处,又能有什么不同呢?
横竖百年之后,嘉靖、隆庆、万历、泰昌一系各朝皇帝子孙,同样被农民军和满清斩尽杀绝了,也就是说,弘治帝之弟、嘉靖帝之父兴王一脉,同样也是绝嗣。大明朝后嗣遗存下来,论血缘离明朝皇室最近的,也都是他们的父亲、明宪宗成化帝的其他子孙所传了。
刘六刘七起义太TM离谱了,万一人家不叫刘六而叫刘邦,我敢说大明国运得早110年左右完结,这次起义也将位列古代难度最高的开国,没有之一。明军在镇压这场起义的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动员率简直是惨不忍睹。明宪宗留下的不论执行力战斗力都绝对是世界第一流的明军,短短20年左右的时间,都给明孝宗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被一伙万把人出头,两万人都不知道有没有的农民军席卷山东,轻下江淮,转战湖广???这还是农民军分兵的结果!!!哪怕农民军南路军在湖广遭遇重大失败,打得只剩300人13条船,都能纵横江西、安徽、江苏三省,甚至“几过南京”如入无人之境!!!这300人还多是不惯舟居的北方人!!!
明孝宗对大明军事根基残害如此,这能力也是世界上独一份了。
第一:我对他是路人,他是个好爸爸,他给了照儿一个快乐的童年。就凭这一点,我真的做不到讨厌他。
第二:《明事》关于他的那段,我没看过,只知道吹的很过份。
第三:我也是个女的,也知道他最大的亮点是一夫一妻,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一夫一妻真的好吗?我是个直女癌,不好意思啊。
第四:他私德不错,爱老婆疼儿子,而且在知道自己错了以后,还改革过弊政,我觉得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好人,但是真的不算好皇帝,不要无脑吹。
第五:他的确给照儿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第六:上点干货吧。
弘治六年四月,赐寿宁侯张鹤龄房店七十六间。
弘治九年八月,赐金夫人宝源店房间六十七间
弘治十六年二月,赐建昌侯张延龄庄田七百五十一顷,并把汝泾二位就藩亲王辞退的田地也给他。
弘治十七年四月,在一起贵戚庄田纠纷案中,明孝宗偏帮小舅子,致使张延龄一次就得地一万六千七百零五顷。
连他给张皇后家建的家庙崇真宫,都要专门拨田地供奉,两次拨地分别是七十顷五十亩和二十四顷。
再加上孝宗给其余皇亲,公主,亲王,勋贵封赏的土地,弘治年间的土地兼并已经极其严重。不仅封赏大片土地,孝宗还特许小舅子的田地增租。
弘治十三年四月,孝宗特命寿宁侯张鹤龄河间府、肃宁等县庄田,每亩五分起科。当时其余皇庄官地不过是三分起科。户部数次上疏反对,说陛下恩有偏私,怕难以服天下人及其它亲王外戚的心,但是孝宗都一一驳回,仍旧特准。
纵容之下,张家有恃无恐,放纵管家,如狼似虎,迫害小民,除皇帝赏赐的土地外,还额外兼并了更大面积的田土。为了征租,竟然打死了人,但是孝宗对其违法乱纪的行为仍旧不管不问。
就是这样一个明孝宗,却被史书上称赞为明君圣主,抑制外戚,轻徭薄役。
现代人提起明朝土地兼并,往往只会提到正德的皇庄。有这么一组数据,成化初年皇庄数为一万二千多顷,正德九年达到三万七千多顷。就算多出来的二万五千顷全是武宗一个人干的,恐怕其数目与孝宗小舅子家的庄地也不相上下。
除了小舅子家,孝宗对各路亲王权贵的要求基本上也是来者不拒。
弘治三年三月,给仁和长公主三河县庄地二百一十五顷。
弘治三年四月,赐瑞安伯王源顺天固安庄地二百二十五顷。
弘治三年九月,赐淳安大长公主饶阳县庄田一百六十顷。
弘治三年九月,赐秀府顺义郡主永清县庄田二十七顷。
弘治四年正月,赐岐王祐棆永清县信安镇地五百七十五顷。
弘治四年四月,赐岐王刘武营地九十顷。
弘治四年五月,赐茂陵神宫监太监陆恺定兴县地一百七十二顷。
弘治五年二月,赐益王望军台地二百顷。
弘治五年九月,赐秀府顺义郡主东安县地二十七顷。
弘治六年五月,以丰润县,加南等社庄田五百顷赐衡王管业。
弘治七年二月,赐重庆大长公主通州田十三顷
弘治七年四月,再赐衡王地一百五十顷。
弘治八年三月,增赐顺义郡主东安县庄地三十一顷。
弘治九年九月,赐汝王玉田县望军台庄田七百顷。
弘治九年十月,赐岐王德安府观滩店田三百顷。
弘治十年十一月,赐德清长公主冀州庄田四百七十四顷五十五亩。
弘治十一年二月,又赐衡王平度州及昌邑寿光二县地一千顷。
弘治十一年三月,赐德清长公主衡水县地一百三十顷。
弘治十一年六月,赐岐王德安府田三百顷。
弘治十二年六月,赐荣王丰润县田五百顷。
弘治十三年正月,赐寿王四川保宁府田四百三顷有奇
弘治十三年二月,赐兴王湖广京山县近湖淤地一千三百五十余顷。
弘治十三年七月,再赐岐王德安府田六百一十二顷。
弘治十五年三月,赐衡王祐楎山东寿光潍县地一千二百十四顷。
有很有文章都说明孝宗抑制皇庄投献,说他缓解了社会矛盾云云,但如果只盯了皇庄,忽略了孝宗对皇亲贵戚的纵容厚待,就不能认识到明朝中期土地兼并的真相。
反倒是在正德年间,虽然武宗本人增加了不少皇庄,但他却真正约束了皇亲贵戚的庄田兼并,并抑制了皇亲的各种无理要求。
正德元年正月,荣王请求霸州等地的马草场地,户部劝说不能给,武宗便拒绝了荣王的要求。
正德元年正月,仁和大长公主以孀居家贫为由,奏请浑河大同峪山的四座煤窑,工部劝说不能给,武宗便拒绝了大长公主的要求。
正德二年十一月,汝王上奏说原来赏赐辉二县三桥坡田地,户部查勘后有一百三十一顷,但是之前只给了七十顷,请求将剩余的地也给他。武宗仍然拒绝。
正德三年五月,荣王上奏说他的长子次子未受封,用度缺乏,请求颁赐。武宗却以祖训禄米已有定制,不敢违例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正德元年七月,武宗增收德王的田地的税,德王向他哭穷,说“臣无以自给”,武宗却说“王何患贫”,照旧加收他的税。
正德二年五月,针对宗室繁多,而国家财政建房压力太大的现状,武宗还颁布了宗室建房的费用标准。“自正德三年正月以后,凡将军授封出阁者,按季类奏。每镇国给银二百四十两,辅国视镇国六分去一,奉国视辅国五分去一,中尉视奉国四分去一,俱布政司给与自行修盖。”
正德三年九月,由于之前宗室经常提前支取禄米,导致有藩王去世,多支取的禄米又还不回来。武宗特此规定宗室的禄米必须按季关支,不许提前支取,违令者将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经过几次拒绝和整顿后,正德年间宗室乞请田地的要求少了许多,再不像弘治年间那样几乎年年都有,而武宗本人赐给的亲贵的田地也较之前大大减少。
正德二年九月,赐荣王龙阳县地方田地五百三十顷。
正德三年二月,以静海县无税地六千五百四十二顷赐皇亲沈傅吴让,沂州枣沟湖等处无税地七百七顷八十亩赐泾王。
正德三年六月,赐荣王庄田七处共六百三十余顷。
正德三年七月,给庆云侯周寿庄田八百七十顷。
正德三年十一月,赐仁和大长公主定兴新安二县庄田三百七顷九十余亩。
正德四年五月,赐汝王退滩地六百二顷。
正德八年八月,赐庆阳伯夏儒庄田三千三百余顷。
正德九年四月,给徽王彰德卫庄地二百三十顷。
以上便是正德年间主要赐田记录,最大的两笔,都是给新皇亲,他的皇后及二妃家,总计不超过一万顷,还不如孝宗小舅子的一次得地。其中还有几笔还是为了处理前朝赐地的纠纷案,如正德三年七月那次,就是为了处理周寿和张延龄因孝宗之前赐地留下的纠纷。
另外,武宗还清查了勋贵的屯田,将他们隐匿多占的田地造例起科。
正德二年十二月,清查泾工田地,查出原数泾王的田地只有二百五顷,其余七百七顷八十亩,抛荒地六百二十七顷一十二亩,都不是他的,于是被退还。
正德四年九月,查出公侯伯指挥等官张懋等,侵占庄田地共一千八百一十八顷七十余亩,照例起科,革去管庄人役,立案造册。
正德四年十二月,又清查了边镇镇守官的屯田,查出甘肃等处,镇守太监宋彬田一百一十二顷,总兵官署都督佥事卫勇田八十七顷,左副总兵都指挥佥事白琮田一十四顷,监枪都知监左监丞王欣田一十顷,又采草湖田共八十七顷。分守凉州御马监太监张昭田三十三顷,右副总兵官都指挥佥事姜汉田二十五顷,分守肃州左参将都指挥佥事苏泰田一十三顷,守备西宁署都指挥佥事赵承序田一十五顷。武宗下令“镇守给水旱田各十顷,副总兵各半之,分守并监枪游击各旱田十顷,守备半之,原无者各给水田一顷,永为养廉定例。余听给舍余人等承种纳税,毋得数外滥给侵占。”只给他们留了很少的一部分,多余的庄田全部退还。
现在知道在正德年间为什么大家都讨厌明武宗了吧,跟他那个仁慈宽厚的父亲孝宗比起来,武宗真是太坏了,太昏庸了!
孝宗在弘治八年以后,渐渐迷上了斋醮,从此内库开销剧增,孝宗开始不断地命户部将太仓库的银子纳入内库。
弘治八年三月,命户部运太仓银【三十万两】于内承运库备用。
弘治九年十月,命户部运太仓银【五十万两】于内承运库。
弘治十三年五月,五府六部众臣上疏言“近者额外三次取入太仓官银应用共【一百三十万两】”。
弘治十四年二月,户部又奉旨将太仓银【四十五万两】送内承运库。
弘治十五年十月,户部的一份详细的财务报告中说“内承运库先年进,金止备成造金册支用;银止备军官折俸及兵荒支给。近年累称不足,金则以税粮折纳及于京市买过八千三百八十六两有奇,五次取太仓银共【一百九十五万两】,甚至将河西务钞关船料改拟折银进纳。”
弘治十六年四月,户部又上一份报告说,“近年费出无经,如妆造武当山等处神像,费金不止千数,各寺观修斋赏赐等项,岁费银不止万数,以故户部陆续进库【金通计一万七千余两】,【银一百余万两】,又数【太仓银一百九十五万两】,而该库犹每告之。”
弘治十七年七月,又取太仓银【十五万两】于内承运库支用。
从以上记录可以得到,孝宗皇帝自弘治八年开始,至弘治十七年间,累计纳入内库银子,按最保守的计算也有四百万两之多。而这些钱,全部被他用来“妆造武当山神像,各寺观修斋赏赐”之类毫无意义穷极无聊的事情。除此以外,还到处建寺盖庙,为了烧炼之用,更是经常命人购买速香、黄腊之类物品,动则数千斤。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浪费掉,给国家财政造成巨大损失。更糟糕的是,这么大笔的钱纳入内库,却没有得到妥善的管理。
弘治十八年八月,武宗初即位时,刘健等三位大学士就联名上疏说:“内承运库放支银两,全无印簿。支销二十年来,累数百万,以致府藏空竭。承领之人,岂无侵克本库?内官自请查弄,岂可不查?司钥库收贮铜钱,亦数百万,托称内府关支,其实置之无用。若洪武等钱不行,则新铸弘治通宝,亦为虚费,岂可不用?”
现在许多人议论起明孝宗的弊政,多数会提到他的开中法改革,史称“叶淇变法”,就是将从洪武时期开始执行的输粮开中改成了纳银开中。原来是商人把粮食送到边镇,然后到户领取相应的盐引,再到盐场领盐贩卖,现在是商人把银子交到户部,再从户部领盐引。
这项改革历来褒贬不一,有说叶淇变法虽然提高国家财政收入,却导致了边镇空虚,也有人说这是明中期后白银货币化的一个趋势。但是不论是纳粮开中还是纳银开中,其本质都在于盐政,盐引则是其中的关键。
食盐是国家垄断商品,明朝实施开中法后,许多权贵看到有利可图,便开始想方设法奏讨盐引,倒卖给商人,换取利益,或公然走私,在正盐中夹带私盐,牟取暴利。随着官僚腐败,官商勾结不断加剧,成化年间,盐政已经败坏。宪宗本人也推波助澜,开始将盐引赐给宦官、亲王及权幸家人,比如他曾一次性给万通的家人徐达三万盐引。
孝宗即位之初,也曾想励精图治,改革盐政。
弘治元年七月,他命户部左侍郎李嗣和刑部右侍郎彭韶清理盐法,并颁布了一些条例,如禁止夹带,禁止官豪势要顶名报中,禁止盐场官员贪污舞弊等。但是虽有法令,盐政的情况却没有得到多大的好转,传统的输粮开中仍然没有办法执行到位,迫使他于弘治四年令叶淇实行了变法,由输粮开中改成了纳银开中。但是,这个办法似乎更有利于官商勾结,贪污腐败。纳银就可以取得盐引,这令权钱交易变得更加方便。
没过几年,孝宗本人也助长了盐政的进一步败坏。
弘治九年正月,太监龙绶请求二万八千盐引用于织造,户部力陈不可,孝宗起初同意了户部的意见,但二月份当另一位太监秦文请求孝宗答应龙绶所请时,孝宗竟然批准了。这是明朝第一次将盐引用于皇帝的龙衣织造。
此后,弘治十年,弘治十二年,孝宗都分别批准两万盐引用于织造,到了弘治十四年,二万盐引都不够用了,又令户部增加了三万两淮盐价银。
正德元年有一件比较著名的事件,就是武宗亲自向内阁大学士刘健等人讨要一万二千盐引用于织造,刘健不肯,只肯给价银,几番讨价还价,最终还是决定半给盐引,半给价银。此事也为后来刘健等人“请诛八虎”埋下了伏笔。
如果不看前因后果,我们就不会明白为什么武宗以皇帝之尊,会理直气壮地去向内阁讨要盐引,还差点撕破脸。现在我们就明白了,原来他的父亲孝宗在位时,每年用于织造的盐引就有两万引,他才讨要一万两千引,内阁凭什么不给?凭什么只给一半?如果你是武宗,你也不服。
孝宗给武宗开了一个坏头。
但是孝宗对盐政的败坏远远不止纵容太监奏讨盐引这一件。
弘治十六年正月,孝宗把正统至成化年间剩下的盐引共十六万九千三百余引,全部以每引五分的价钱,卖给了商人朱达,仅仅因为朱达是寿宁侯张鹤龄的家人。户部极力反对,孝宗却不听,从此简直开启了一个无底洞。
弘治十七年四月,弘治十七年十二月,连续两次,奏讨盐引的大军又增加了一家,庆云侯周寿。两家家人朱达、周洪、杜成等连续奏讨盐引若干万,户部屡次上疏,力谏不可,但孝宗却说“已有旨许之矣姑已之”。
弘治十八年五月,孝宗驾崩,奏讨盐引的事还没完,这个锅又甩到了刚即位的武宗头上。
弘治十八年八月十一日,户部尚书韩文上疏劝说请罢除赐给杜成等人的盐引。奏疏上去快一个月,到了九月份武宗才有了回复,说“照先帝旨仍与之。”旨意里还加了一个商人谭景清的名字。
武宗并不认识这些商人,不会给他们加以特恩,唯一的关联就是寿宁侯家。可以想象这一个月里,张鹤龄等人一定通过张太后的关系,不停地向武宗提出要求,说这是先帝的旨意。
武宗旨意下达后,户部尚书韩文仍然上疏反对,并说虽然是先帝旨意,但先帝后来已有旨罢止,并且先帝因为这些人败坏盐法,一直跟我们说很后悔啊。这些话显然是欺骗小皇帝年幼无知。
也许是觉得新皇帝好对付,亦或者想给新皇帝立规矩,廷臣这一次的反对声浪浩大。韩文上疏后,科道官及大学士刘健等人也纷纷上疏反对,武宗夹在太后和大臣中间左右为难。从弘治十八年九月至正德元年五月,他几乎被各种反对声音包围了,刘健等人甚至要求强力惩处奸商谭景清等人。
正德元年五月,武宗终于倒向了大臣这一边,革除谭景清等人的盐引,令他们到户部领回原来上缴用来买盐引的价银。
这次革除的盐引是多少呢?据正德三年七月,刘瑾的一份奏疏得知,这次革除的盐引竟然达到一百一十六万引。一百多万盐引!孝宗为了包庇纵容他的外戚,竟然徇私忘法到了这个地步,还险些让他的儿子背了黑锅。
我们可以想象,弘治十八年九月至正德元年五月,这大半年间,武宗是怎样受够了太后的骚扰和大臣的指责,最后他倒向了大臣那一边,又会遭到太后怎样的怨恨和痛骂。如果只看武宗实录,你一定觉得武宗是个一开始就喜欢和大臣对着干的昏君,如果不把孝宗实录对照着看,你就不知道武宗受了怎样的委屈。
史书记载,武宗于外氏素疏,他对母后一家一直比较冷淡。张太后对他也不怎么样,在他病重将死的时候都找不到太后去看他的记录。但是我们查阅记录,武宗在弘治十八年八月,也就是他即位两个月后,还给他两位舅舅加了禄米,各三百石。
此后的关系却完全变了。
正德六年十月,张延龄为他死去的小妾讨要葬地,武宗不仅没给,还把他大骂了一顿,以至令这位舅舅“惶恐伏罪”。也许革除盐引这件事,正是他和太后关系破裂的导火索。
武宗为了纠正他父亲的错误,付出的是与母后决裂的代价。而大臣刘健、韩文等人在正德初年咄咄逼人,几无人臣礼,又何尝不是想趁着新君年幼,急于革除孝宗弊政。
这都是孝宗丢给武宗的锅啊!
现在网上居然还有人吹捧明孝宗的武功,全然不顾弘治年间整个边防烂得令人发指的现实。
我们先来看一段吹捧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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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01年,鞑靼达延可汗联合火筛,共三万余骑入侵延绥地区,挥舞着雪亮的马刀,杀了过来,可是远望明军阵地,一时愣了。
⋯
找到敌人位置了,打吧。【陈寿】还是不慌张,急什么!直到几天后,总兵官【朱辉】率领援军赶到,这才战刀一挥,冲锋!数万明军如猛虎下山,直扑达延可汗,而此时的达延可汗,正在军帐里继续琢磨陈寿要干什么呢……
一番恶战,鞑靼部再遭重创。从此以后,延绥成为了鞑靼人恐惧的地方,终整个弘治朝,再不敢进犯。
⋯
而他数十年官场生涯里,最灿烂的一笔,最夺目的光辉,却是盛开在延绥。在盛世的弘治朝,一场延绥大捷,打出了陕北数十年的和平。据陕西地方志记载,他离任的时候,延绥当地百姓将其轿子拦住,嚎哭不已。为他清廉的操守,为他只有一次,却辉煌无比的战功。
这场作者描述的发生在1501年即弘治十四年的,陈寿和朱晖共同指挥的了不起的大捷,看着很吓人有没有?网上吹捧明孝宗的文经常会提到这场战役,可是这场战役的真实情况如何?
查阅《孝宗实录》,弘治十四年,孝宗命征虏大将军总兵官保国公朱晖,提督军务都御史史琳,及监督太监苗逵,帅五路之师,共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征河套。结果呢,实录记载“虏已先觉,徙家北遁,军还。斩首三级。”看到没有,敌人已经撤退了,大军根本没有追击就“还”,十万大军出征,斩首三级。这叫大捷?仅仅过了不到一个月,也就是八月,人家又转回来抢劫了。
实录记载“时虏拥大众入内地纵掠,所亡失人口产畜不可胜纪,命将出帅且久,诸镇拥众兵不能御虏,先后斩虏止十二级,以捷闻。议者耻之。”看到了吗?这次声势浩大的出征,先后斩首只有十二级,“诸镇拥兵”却不能抵抗,损失不可胜纪,明朝人都引以为耻,哪里来的大捷?现代的无良写手还拿来吹捧,当成是弘治武功,欺骗无知群众,我就呵呵了。
而那个叫陈寿的巡抚官到底有没有参战,实录里都懒得提,找不到有关作战记录,倒是在十五年找到陈寿"以内部指挥诈报功次失于核实"的罪名,被罚俸两月,后来又因"不能保障地方"被劾,弘治十六年就被调到南京任闲职了。
作者关于陈寿的作战描述全部引自《明史 陈寿传》,添油加醋,把一个平庸无奇的巡抚官吹成旷世名将,又罔顾现实地吹他换来数十年和平。事实上弘治年间从东到西,整个边防都被打得跟狗一样,明军无力反抗,"不能御","坐虏入境","以为耻"之类的描述比比皆是。北虏哪里不敢来,那是年年来,弘治末年,河套已有小王子部四十余万!
以上是西北的边防,但弘治年间的搞笑战役远远不止那一例,我们再来看一下辽东。
弘治十二年正月,辽东守臣上奏朝廷,说是取得了三次大捷,斩首三百级,很厉害有没有?结果捷报都没人信啊,大家都说“边备疲困,素乏锐气,往时捐数十百人仅易虏首一二级”,“李杲之老疾,诸镇巡参佐之庸懦,而能办此?”大家说辽东官军都是一群草包废物啊,以前死一两百人只能斩首一两级,现在怎么可以取得这样的大捷,一定有诈啊。打了大胜战都没有人信,朝廷的文官怎么可以这样埋汰人?结果孝宗派人去查,果然有诈啊。辽东官军以互市为由,把泰宁福余两卫的男男女女三百多人骗来,把人都灌醉,然后杀掉,再向朝廷报捷。这是什么?说好听点是诱杀,说不好听是谋杀啊?好端端地把人骗来杀掉,开启边衅,招致怨恨,还有脸报捷,辽东官军就是这个德性,简直奇耻大辱啊。
整个弘治年间,明军对于北虏能有效抵御的战役寥寥无几,斩获较多的大胜只有三四次。经常被人吹捧的王越的贺兰山大捷,战果也不过是斩首四十二级。
剩下的战役就不值一提了,绝大多数入寇,都会有相关镇守人员被论罪。即使是论罪,弘治君臣似乎都显得漫不经心,几乎没有详细认真地追究缘由,不思考改善方略,只是简单地罚俸或降级,有许多次更是直接“宥之”,命其戴罪杀敌。
弘治十四年正月,吏部右侍郎王鏊上疏说:“比年边臣冒报功次皆得升赏,而败军失律者往往令之戴罪杀贼,此人心之所以日懈,边备之所以日弛。”上头不重视,不严督,无举措,有功虽赏,有罪不罚,这样的氛围下,下面边关镇守官及将士当然是人浮于事,虚应战事。经过这样放任自流的十几年,北虏当然越来越嚣张,最后在弘治十八年五月,趁着孝宗驾崩之机,发起最猛烈的攻击,令明军遭遇了自土木堡以来的最大败仗。
孝宗留给他儿子武宗的,是自土木堡以来最强大的外敌,和最废驰的边备。
再来看明武宗。可能是登基头一个月就遭遇了一个大惨败,心生余悸,武宗即位之初就对边事非常重视,采取了多项改良措施。
弘治十八年六月,登基第二个月后,他就听从兵部的建议,在宣府招募土著之兵,用以协助官兵杀敌。“愿报效者,验其年籍,人给银三两及马匹器械,编成队伍与官军协力杀贼,有功照例升赏。事定归农者,听其愿留者,寄名近卫,月给粮一石,老则除之。”
同一个月,他又明晰了赏罚,边镇军民,“斩虏首一级者给银三十两,愿升者如例加升。民余给冠带,名为义勇,复其徭役。若纠集乡丁斩首五级以上,为首者升署所镇抚。其夺回被掳头畜,以十之四充赏。事宁停止不为例”。
除此之外,他对战后的调查也更细致。
弘治十八年八月,武宗登基两个多月后,大同守臣奏北虏拥众入寇四散无忌,边军不能抵御。武宗却责问说边军为什么不能防御,并派人去调查清楚。然后才有了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边镇武官的建议也得到了他的采纳。
正德四年四月,他听从大同副总兵马昂的建议,“令被虏走回男子,审无父母妻室,并不知乡贯者,听编入军伍,调用杀贼。有家业者,仍听宁家。先发宁家而愿入伍者,听来。降虏人,则仍照例安置。”
种种举措下,边关的战事明显得到了改善。
正德四年十二月,虏酋亦孛来部入寇,就是上面那位给武宗提建议的总兵官马昂统领官军,在木瓜山等处与之交战,共斩获贼首三百五十六颗,生擒男女九人,夺获战马二百一十一匹,骆驼二十四只,牛羊四百一十五只,夷器弓箭二千九百二十六件,番文三本。”
正德五年四月,虏寇庄浪,诸镇多支官军围剿,击退了敌人,并斩首一百五十八级。
正德四年至十二年之间,像这样的胜利有十六、七次,远远超过弘治年间的战况。边镇官军不仅战斗力提高了,侦察能力和备战防御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经常可以料敌于先,布兵防御,官军的责任心与士气都比过去振作了许多。
正德十二年后,尤其是应州之战和武宗巡边之后,直至正德十六年,边境安宁了许多,这期间没有发生过什么像样的战役。
现在知道明武宗为什么称明“武”宗了吧?
最后答主,我劝你,不要在知乎上问这种历史问题,有兴趣自己翻翻资料吧,知乎历史学家的水平不能信啊,我自己也是棒槌,仅供参考。
怕杠精来杠,关评论报平安。
从《国榷》中,可以看到成弘之治的说法:当其时,朝多耆德,士敦践履,上恬下熙,风淳政简,称明治者,首推成弘焉。
《明史》评价孝宗朱祐樘是好,好到接手了太平富庶的江山:至成化以来,号为太平无事,而晏安则易耽怠玩,富盛则渐启骄奢。
朱见深虽然不喜欢朱祐樘,但依然为他的储君煞费苦心,亲撰《文华大训》教导。
我个人认为,宪宗、与孝宗接手的情形不同,宪宗接手面临着,女真敢在大丧期间抢劫明使团、土达造反大臣以为是安史之乱,遍地流民的江山。如何清理流民、让群臣走出土木堡之变的阴影是宪宗最棘手的问题。在这些问题中,宪宗处理的非常好,但人无完人,又留下传奉官、封赏皇庄等诸多的问题,就给他的子嗣朱祐樘解决。
一、从记载当中,孝宗治下的明朝,是怎样的呢?
1.户口方面
《明史•食货志》
太祖当兵燹之后,户口顾极盛。其后承平日久,反不及焉。靖难兵起,淮以北鞠为茂草,其时民数反增於前。后乃递减,至天顺间为最衰。成、弘继盛,正德以后又减。
2.钱钞
《明史•食货志》
弘治元年,京城税课司,顺天、山东、河南户口食盐,俱收钞,各钞关俱钱钞兼收。其后乃皆改折用银。而洪武、永乐、宣德钱积不用,诏发之,令与历代钱兼用。户部请鼓铸,乃复开局铸钱。凡纳赎收税,历代钱、制钱各收其半;无制钱即收旧钱,二以当一。制钱者,国朝钱也。旧制,工部所铸钱入太仓、司钥二库;诸关税钱亦入司钥库。共贮钱数千百万,中官掌之,京卫军秋粮取给焉,每七百当银一两。
3.裁中官
《明史•食货志》
弘治元年命光禄减增加供应。初,光禄俱预支官钱市物,行头吏役因而侵蚀。乃令各行先报纳而后偿价,遂有游手号为报头,假以供应为名,抑价倍取,以充私橐。御史李鸾以为言,帝命禁止。十五年,光禄卿王珩,列上内外官役酒饭及所畜禽兽料食之数,凡百二十事。乃降旨,有仍旧者,有减半者,有停止者。於是放去乾明门虎、南海子猫、西华门鹰犬、御马监山猴、西安门大鸽等,减省有差,存者减其食料。自成化时,添坐家长随八十馀员,传添汤饭中官百五十馀员。天下常贡不足於用,乃责买於京师铺户。价直不时给,市井负累。兵部尚书刘大夏因天变言之,乃裁减中官,岁省银八十余万。
二、宪宗留下的问题孝宗解决了吗?
1.屯田制
《明史•食货志》
自正统后,屯政稍弛,而屯粮犹存三之二。其后屯田多为内监、军官占夺,法尽坏。宪宗之世颇议厘复,而视旧所入,不能什一矣。弘治间,屯粮愈轻,有亩止三升者。
弘治变法后,边备更是遭殃了
《明史•食货志》
明初,募盐商於各边开中,谓之商屯。迨弘治中,叶淇变法,而开中始坏。诸淮商悉撤业归,西北商亦多徙家於淮,边地为墟,米石直银五两,而边储枵然矣。
2.皇庄
皇庄在明初已经存在:
《明史•食货志》
初,洪熙时,有仁寿宫庄,其后又有清宁、未央宫庄。天顺三年,以诸王未出阁,供用浩繁,立东宫、德王、秀王庄田。
弘治时期的皇庄,比成化朝只多不少。
《明史•食货志》
敕诸王辅导官,导王奏请者罪之。然当日奏献不绝,气请亦愈繁。徽、兴、岐、衡四王,田多至七千馀顷。会昌、建昌、庆云三侯争田,帝辄赐之。
3.太仓库银,
《明史•食货志》
英宗时,始设太仓库。初,岁赋不徵金银,惟坑冶税有金银,入内承运库。其岁赋偶折金银者,俱送南京供武臣禄。而各边有缓急,亦取足其中。正统元年改折漕粮,岁以百万为额,尽解内承运库,不复送南京。自给武臣禄十馀万两外,皆为御用。所谓金花银也。七年乃设户部太仓库。各直省派剩麦米,十库中绵丝、绢布及马草、盐课、关税,凡折银者,皆入太仓库。籍没家财,变卖田产,追收店钱,援例上纳者,亦皆入焉。专以贮银,故又谓之银库。弘治时,内府供应繁多,每收太仓银入内库。又置南京银库。
4.传奉官
《万历野获编》
传奉官,莫盛于成化间,盖李孜省等为之,至孝宗而历革尽矣。然弘治十年,清宁宫灾,给事中涂旦等奏烟火传升者程通等十三人,建毓秀亭升者,康表等三十余人;其他李广传升匠官六十六人,冠带人匠百三十八人,几与成化间相埒。此犹李广用事时耳。至十四年吏部、兵部奏近年传奉文职,至八百九十余人。武职二百八十余人,视李广乱政时又数倍。盖中官亲戚居其大半,此又宪宗朝所无矣。
5.工役,孝宗让京营军士去搞土木工程。
《明史•食货志》
弘治时,大学士刘吉言:“近年工役,俱摘发京营军士,内外军官禁不得估工用大小多寡。本用五千人,奏请至一二万,无所稽核。”礼部尚书倪岳言:“诸役费动以数十万计,水旱相仍,乞少停止。”南京礼部尚书童轩复陈工役之苦。吏部尚书林瀚亦言:“两畿频年凶灾,困於百役,穷愁怨叹。山、陕供亿军兴,云南、广东西征发剿叛。山东、河南、湖广、四川、江西兴造王邸,财力不赡。浙江、福建办物料,视旧日增多。库藏空匮,不可不虑。”帝皆纳其言,然不能尽从也。
1.开中法导致边备荒废
《明史•叶淇传》
淇居户部六年,直亮有执,能为国家惜财用。每廷议用兵,辄持不可。惟变开中之制,令淮商以银代粟,盐课骤增至百万,悉输之运司,边储由此萧然矣。
2.河套问题
宪宗重视边备,由于末年怠政并未将河套治理好,然河套并非城池,鞑靼人想来还是会来,常居河套才算是占领。
摆在孝宗面前的问题,如何避免鞑靼久居河套不走,刚刚即位的明孝宗,并不想开战火,甚至有种把河套全部送出去的意思。
《明史•外国》
弘治元年夏,小王子奉书求贡,自称大元大可汗。朝廷方务优容,许之。自是,与伯颜猛可王等屡入贡,渐往来套中,出没为寇。
八年,北部亦卜剌因王等入套驻牧。于是小王子及脱罗干之子火筛相倚日强,为东西诸边患。
十三年冬,小王子复居河套。
十七年春,敌上书请贡,许之,竟不至;仍入大同杀墩军,犯宣府及庄浪,守将卫勇、白玉等御却之。明年春,敌三万骑围灵州,复散掠内地,指挥仇钺、总兵李祥击走之。敌大举入寇宣府,总兵张俊御之,大败,裨将张雄、穆荣战殁。
其中不伐有几场大捷,比如王越的贺兰山大捷,还有这场:
《明史•朱晖传》
火筛入大同,平江伯陈锐等不能御,命晖佩大将军印代之。比至,寇已退,乃还。明年春,火筛连小王子,大入延绥、宁夏。右都御史史琳请济师。复命晖佩大将军印,统都督李俊、李澄、杨玉、马仪、刘宁五将往,而以中官苗逵监其军。至宁夏,寇已饱掠去,乃与琳、逵率五路师捣其巢于河套。寇已徙帐,仅斩首三级,获马驼牛羊千五百以归。未几,寇入固原,转掠平凉、庆阳,关中大震。两镇将婴城不敢战,而晖等畏怯不急赴。比至,斩首十二人,还所掠生口四千,遂以捷闻。
3.哈密问题
实际上成化末年已经将哈密收复。
《明史王玺传》十七年召集赤斤、罕东将士,犒以牛酒,令助罕慎。罕慎合二卫兵,夜袭哈密及刺木等八城,遂复其地,仍令罕慎居之。事闻,奖劳,赉金币。已,罕东入寇,玺御却之,请兴师以讨。帝念其常助罕慎,第遣使责谕。明年,北寇杀哨卒,玺率参将李俊及赤斤兵击之于狼心山、黑河西,多所斩获。二十年移镇大同。玺有复哈密功,官不进,陈于朝,乃实授都督同知。
但同样缺少治理,以及哈密内部的原因,致使登基一年多的明孝宗丢失哈密。
《明史纪事本末》:孝宗弘治元年冬十二月,土鲁番阿黑麻杀忠顺王罕慎,复据哈密
谷应泰评价孝宗收复哈密,仅得空城。
《明史纪事本末》
其后乘丧纳主,尽非长策,阿黑麻既壮,复修夙衅,再杀罕慎,孝宗仍听其款,更立陕巴。至七年,陕巴就执,张海见欺。朝议方主用兵,许进上方略,杨翥议乘间。夫定远以一介使者,决机俄顷。犹然横行绝塞,诸部怵息。至甘英抵条支,历安息,临西海。而进等策召罕东,罕东不赴;计斩牙兰,牙兰宵遁。兵不遇敌,死亡略尽,仅得空城,为世口实,中国长技,盖可见矣。
《明朝那些事儿》给朱祐樘极高的评价,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皇帝。
1.这样一位好人、好皇帝,在给父亲服丧期间准备选妃。
《明孝宗实录》
先是御马监左少监郭镛,请预选女子于宫中、或诸王馆,读书习礼,以待服阕之日册封二妃,广衍储嗣,既而左春坊左庶子兼翰林院侍读谢迁上疏曰:伏闻陛下因侍进言,欲选妃嫔,以充后宫。臣愚闻之,且骇且惧……
曾经扶养过他的吴废后,在弘治初年依旧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胜朝彤史拾遗记》
时逻卒有捕后侄,盗幽宫宝器者,召问之。曰:“吴后自门隙投出,非盗也。”上怜之,置不问,且复官其侄锦衣卫百户。
妻家人与奶奶家人争地,明孝宗把妻家要的地全给了,至于奶奶家嘛……
《明孝宗实录》
初赐皇亲会昌伯孙忠永清县义河宝坻县把门城老鸦口田二千四百八十一顷后孙氏宠衰乃以把门城田一千二百顷赐太监辰保久之辰保卒皇亲庆云侯周寿奏乞之寿方贵幸乃展改四至益占孙氏田忠曾孙铭袭侯爵与叔指挥王□赞等各分赐地铭与其侄贤私以五百顷易寿银四百五十两豊润县柳科港内有牧马草场岁徵银市马玉田县萝卜窝香河县横水三湾田共万余顷皆办纳粮银之数铭等各佃其中皇亲建昌侯张延龄妻王□赞继室周氏女也王□赞卒周氏自陈无嗣乃以义河老鸦口两处所有田四百余顷更援柳科港诸处孙氏田俱混作已业辞畀延龄 上不知而允之其地与寿连者稍侵寿界毁其封堆时寿宠渐衰延龄方贵幸寿心不平两家奴仆遂相掊击寿延龄各奏其事
事情的结果是:
上命蠲之亦赐延龄是举也
寿得地二千顷
延龄得地一万六千七百五顷有奇
而铭止得原赐地二百二十顷云
2.明孝宗的“仁慈”
仁慈的君主应该是脾气很好的,朱祐樘非但没有原谅太监的过错,还让太监们去观看用刑
《明朝小史》
帝登极之日,有掌酒内官,携其所弄儿入内,俄以禁严不得出,惧而投之酒饥,为同辈所发。上怒曰:是儿奚罪?立命斩之。诸太监叩头请贷曰:今日吉辰不宜刑戮。上不听命,请珰盛服观刑。
朱祐樘还是位制度的严格执行者,《孝宗实录》中,他圈禁守寡的王妃,除死qj受害人,面对下人毫不心慈手软。
《皇明纪略》
又一竖有宠举膳时,或令匍匐作犬饲,以为笑。他日入光禄寺,庖人误污其履,竖怒蹴之至死。上即收下狱,竖涕泣求哀,上太息曰:法者祖宗所立,朕安敢贷!竟戮以抵罪。
3.孝康张皇后“政绩”,好多人认为宪宗宠爱万贵妃是黑点,孝宗宠爱张皇后是亮点,我们看看亮点是有多亮。
一位大臣,他可以因为贪赃枉法而被罢职,也可以因为素餐尸位被罢职,而我们的明孝宗,因为大臣不给张家兄弟写文章被罢职。
《明史刘吉传》
五年,帝欲封后弟伯爵,命吉撰诰券。吉言必尽封二太后家子弟方可。帝不悦,遣中官至其家,讽令致仕,始上章引退。良赐敕,驰驿如故事。
内侍何鼎,劝孝宗选妃,弹劾张家兄弟,张皇后令李广将他除死。
《万历野获编》
按鼎死之次年,李广亦服毒死。广以左道盅上得宠,鼎之得罪,难以弹二张,实广承中宫意杀之。时用刑者,为司礼内臣李荣,鼎至死骂不绝口。
在弘治朝大臣李梦阳的奏疏中,更能体现张皇后的政绩。
《明史》
十八年,应诏上书,极论得失。末言:“寿宁侯张鹤龄招纳无赖,罔利贼民。”鹤龄奏辨,摘疏中“陛下厚张氏”语,诬梦阳讪母后为张氏,罪当斩。时皇后有宠,后母金夫人泣诉帝,帝不得已系梦阳锦衣狱。寻宥出,夺俸。金夫人诉不已,帝弗听。左右知帝护梦阳,请毋重罪,而予杖以泄金夫人愤。帝又弗许,谓尚书刘大夏曰:“若辈欲以杖毙梦阳耳,吾宁杀直臣快左右心乎!”
明孝宗想让边境安定,也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可是从记载来看,似乎是越来越糟。好在并没有造成大乱子,武宗即位后,重整军制,财政上也充盈起来。
朱祐樘很对父亲、奶奶都很孝顺,一旦与妻家有利息冲突,他会毫不犹豫站在妻家那一边。不得不说历史上的真爱帝后,弘治帝后排名榜首不为过。